第52章燎原
《燎原》的伴奏像一团灼人的火，日夜不息地在卫莱脑海里燃烧。连景发来的分段标注详尽到近乎苛刻，每一个气口、每一个轻重转换、甚至每一个字的情感层次都做了明确要求。卫莱知道，这是连景式的“可以”，意味着极高的标准和不容失败的期待。
他几乎住在了频道里。
除了必要的吃饭、睡觉和基础体能锻炼，所有时间都用来打磨这首歌。降两个调的伴奏依旧难度惊人，副歌部分连续的高音和强节奏对气息是极大的考验，他常常唱到头晕眼花，嗓子发干。
深夜的频道通常只有他一个人，反复循环着同一段旋律，一遍又一遍。有时唱到几乎要放弃时，他会停下来，听听连景发来的那个示范音频。连景的声音演绎《燎原》时，带着一种近乎霸道的掌控力和喷薄欲出的力量，听得他心潮澎湃，又莫名感到一丝安心——仿佛有这样一个强大的标杆立在那里，他只要拼命追赶就好。
这天夜里，他又一次在某个高音转换处卡壳，反复尝试了十几次都不满意，气息总是差那么一点，声音出来不够透亮，带着挣扎的嘶哑感。挫折像藤蔓一样缠上来，越急越乱，越乱越糟。
他颓然地摘下耳机，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一种熟悉的自我怀疑悄悄冒头——也许连景高估他了？也许他根本驾驭不了这种歌？
就在这时，耳机里突然传来极轻微的电流“滋”声，一个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这里气息吸得太浅，丹田没用力。再来。”
卫莱吓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心脏砰砰狂跳。
连景？！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听了多久了？
他手忙脚乱地戴好耳机，紧张得声音都有点变调：“景、景哥？”
“嗯。”连景的声音听起来很清醒，完全没有深夜的困倦，“听你磨半天了。别用嗓子硬顶，感受横膈膜发力。跟着我的节奏，吸——呼——”
他居然在耳机那头，带着卫莱做起了气息练习。
卫莱懵懵地跟着做，几次深呼吸后，因为练习过度而紧绷的喉咙似乎真的放松了一些。
连景的声音平稳，“伴奏，第三段副歌，准备。”
前奏响起，卫莱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集中在腹部。
“对，保持住。”连景的声音很低，几乎贴着他的耳膜，“尾音稍微收一点，不要飘……好，就是这个感觉。”
他居然就这么陪着，一遍又一遍地过那个难关段落。没有丝毫不耐烦，只是精准地指出问题，偶尔给出简短的肯定。
不知过了多久，卫莱终于完整地、相对稳定地唱下了那一段。
频道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他微微急促的呼吸声。
“……好像，好一点了？”卫莱不确定地小声问。
“嗯。”连景应了一声，停顿了几秒，似乎在听回放，然后说，“比刚才好。今天到这里，休息。嗓子使用过度了。”
“哦……好。”卫莱乖乖应下，心里却有点舍不得这种被单独指导的感觉。他犹豫了一下，没忍住问道：“景哥，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那边沉默了一下，才淡淡回道：“处理点事。正好听到你在练。”
只是……正好吗？卫莱心里划过一丝微妙的疑惑，但没敢问出口。
“谢谢景哥。”他诚心诚意地说。
“嗯。”连景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明天下午厅战策略会，别迟到。”
“不会的！”
连景的头像暗了下去，频道里又只剩下卫莱一个人。
卫莱摸着似乎还残留着对方声音温度的耳机，脸上有点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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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的策略会，连景果然公布了调整后的厅战初步策略。令人意外的是，他不仅增加了卫莱的出场合唱次数，甚至还将《燎原》的副歌高潮部分，安排为某次关键pk环节的“秘密武器”，由卫莱独唱承担。
这个安排让频道里的人都有些惊讶。《燎原》难度太大，作为奇兵固然效果震撼，但风险也极高。万一卫莱现场紧张失误，对整个厅的分数将是致命打击。
连景却没有看卫莱，只是冷静地分析：“立刻厅擅长快节奏炸场曲目，星火厅偏好情怀叙事。我们需要一个既能展现绝对唱功，又能瞬间点燃全场情绪的爆点。《燎原》很适合。当然，”
他话锋一转，终于看向卫莱的麦位，语气平淡却带着重量：“前提是，卫莱你能在接下来一周内，把它练到百分之百的稳定。能做到吗？”
所有人的目光，透过屏幕，似乎都聚焦在了卫莱身上。
卫莱感到压力像山一样压下来，但想起昨夜连景那句“比刚才好”，想起他深夜的陪伴，一股勇气莫名涌上心头。他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回应：“能！我能做到！”
“好。”连景似乎极轻地笑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那这部分就这么定。其他人配合调整……”
会议结束后，卫莱还沉浸在刚刚被委以重任的兴奋和紧张中，私聊提示音响了。是连景发来的一个文件传输和一个简短的留言。
【连景：这是立刻厅和星火厅最近三场厅战的详细数据分析，重点标红了他们习惯的战术切换点和薄弱环节。抽空看，有不懂问我。】【连景：晚上老时间，频道加练。】
卫莱点开文件，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图表和时间点分析，专业得像是商业报告。这绝不是“正好听到”就能随手拿出来的东西。
所以……他昨晚那么晚没睡，是在做这个？甚至更早之前就在准备了？
所以调整策略，给予他更多机会，也并非一时兴起，而是基于这种详尽的研判和……对他的某种信任？
卫莱看着那两份沉甸甸的文件，又看了看连景那句“晚上老时间，频道加练”，心脏像是被泡在温水里，酸酸胀胀的，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蔓延开来。
他好像……又窥见了连景冰冷毒舌外表下，那深藏的、一丝不苟的责任感和……或许那么一点点的不同。
他握了握拳，回复道：【收到！谢谢景哥！晚上见！】
然后点开《燎原》的伴奏，目光无比坚定。
他绝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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