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破防
连景的生日在厅战间隙悄然来临。
副厅主张小乐提前几天就在小群里秘密筹划，张罗着要给连景一个生日惊喜。厅员们积极响应，出主意的出主意，凑份子的凑份子，气氛热烈。
只有卫莱，看着群里热火朝天的讨论，心情像是被浸入了温水又迅速扔进冰窖，复杂难言。
生日啊……
他盯着屏幕上“生日”两个字，眼神有些恍惚。这个词对他而言，代表的从来不是蛋糕、礼物和祝福，而是无法与人言说的东西。
生日惊喜定在连景生日当晚的日常直播尾声。大家默契地瞒着连景，计划在直播结束时突然给他送上祝福和提前录好的祝福视频。
当晚直播一切如常。连景依旧是那个冷静自持、掌控全场的厅主，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流程，偶尔毒舌点评一下厅员们的表现，引得弹幕一片“哈哈哈”和“景哥杀人诛心”。
卫莱努力让自己投入直播，跟着大家的节奏走，唱歌、互动、说笑。但他的注意力总是不自觉地飘向连景那边，心却不安地跳动着。
直播接近尾声，张小乐在后台给了暗示。
“好了，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连景惯例做结束语。
就在这时，所有厅员的麦克风同时打开，背景音乐换成了欢快的生日快乐歌。
“景哥/连景生日快乐！”大家异口同声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笑意和祝福。
公屏瞬间被粉丝们刷屏的“景哥生日快乐！！！”淹没，礼物特效也亮起了各种生日祝福主题的动画。
连景显然愣了一下，耳机里传来他轻微的吸气声，随即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暖意：“你们……”
“惊喜吧景哥！”张小乐笑嘻嘻地说，“大家可都等着呢！快，上视频！”
提前剪辑好的祝福视频开始播放，厅员们一个个出现在镜头里，说着搞怪或真诚的祝福语，穿插着一些厅内的黑历史片段和精彩集锦，弹幕笑得不行，连景也低低地笑骂了几句“一群戏精”。
频道里充满了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视频播放完了，大家还在七嘴八舌地说着祝福的话。
“谢谢大家。”连景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沉稳，但能听出里面的温和，“很惊喜，心意收到了。”
“老连！快许愿！粉丝宝宝们礼物刷得这么猛，不许个惊天动地的大愿望可说不过去啊！”张小乐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开朗笑意，熟练地控着场。
“就是就是！景哥，愿望必须说出来一个！让我们听听！”谢萧萧立刻起哄。
潘科也跟着喊：“景哥生日快乐！愿望！愿望！”
“谢谢大家。愿望么……”连景顿了顿，轻笑道：“希望雅音厅越来越好，希望……大家都好。”
“哇！厅主大气！”“这愿望太官方了吧景哥！”“不行不行，要私人的！关乎自己的！”
弹幕又是一阵起哄。
卫莱也跟着大家弯起嘴角，鼠标点选了一个昂贵的虚拟蛋糕礼物，发送了出去。看着屏幕上那个华丽的动画效果，他下意识地算了算这笔开销，若是放在以前，他肯定肉痛得要死，但现在……他似乎只是单纯地想表达一份心意。
热闹是他们的。
连景那句“希望大家都好”像一颗投入湖面的小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随即引来的却是深不见底的沉寂。父母会不会在某一瞬间想过希望他“好”呢？
屏幕上的热闹渐渐模糊，声音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罩，变得遥远而不真切。那些刻意被遗忘的、深埋心底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母亲难产去世，父亲因此性格大变，那个曾经也会把他扛在肩头的男人，变得暴躁易怒。他记忆中父母的爱情，短暂得像一场绚烂却易碎的梦，而他自己，就是那场梦意外却又唯一的结晶。父亲酗酒，被骗欠下高利贷，沉重的债务和灰暗的童年像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成为他贪财、自卑，拼命想抓住每一分钱的原罪。
别人的生日是庆祝诞生，他的诞生，却似乎是某种不幸的开端。这种念头像毒液一样侵蚀着他。
他忽然觉得喘不过气。
连景的声音，厅员的欢笑，粉丝的狂欢……这一切的美好和温暖，反而像一面镜子，照出他内心的千疮百孔和那份无法融入的格格不入。
他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影响这场精心准备的庆生直播。
手指有些发颤，他移动鼠标，几乎是仓促地，按下了静音键。
世界瞬间安静了一半。
屏幕上依旧喧嚣，但他的麦克风不再收录任何声音。他向后靠在并不舒服的电脑椅上，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上老旧发黄的痕迹，用力地眨着眼睛，想把那点不争气的湿意逼回去。
他不能哭，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他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
直播间的热闹仍在继续，没有人立刻注意到他的短暂“消失”。或许有细心的粉丝发现了，但很快就被更多的生日祝福刷了过去。
然而，有一个人注意到了。
连景的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一排在线成员的状态栏，卫莱那个头像旁边的静音标志，安静的印在他的眼睛里。前一秒还能感觉到卫莱在听着大家说笑，甚至能想象出他有些腼腆跟着笑的样子，怎么突然就……
连景面上依旧维持着淡笑，回应着厅员和粉丝的互动，语气听不出任何异常。
直播一结束，连景便拿起手机直接给卫莱拨去了语音通话。
铃声固执地响了好几下，就在连景眉头越皱越紧，几乎要准备做点什么的时候，通话被接起来了。
那边一片沉默，只有极其轻微、似乎努力压抑着的呼吸声。
“卫莱？”连景的声音不自觉地放低:“怎么了？”
电话那头依旧沉默。
连景耐心地等着，没有催促。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连景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卫莱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又努力想装作没事：“……没，没事。景哥，生日快乐。刚才……刚才网络有点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