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上药（小羊肖恩）

宿舍里只开了一盏书桌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江旭恩低垂的侧脸，在他浓密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正低着头，用沾了碘伏的棉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谢萧萧嘴角的伤口。

“嘶——”碘伏刺激到破皮的地方，谢萧萧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想往后缩。

“别动。”江旭恩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另一只手轻轻固定住了他的下巴。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谢萧萧的皮肤，却让他觉得被碰到的地方有点发烫。

谢萧萧只好僵着不动，眼睛却不受控制地乱瞟，最后落在江旭恩近在咫尺的脸上。台灯的光线柔和了他平时冷硬的轮廓，那双浅色的眸子专注地盯着伤口，长长的睫毛偶尔轻颤一下。谢萧萧忽然觉得，恩哥长得真是……有点过分好看了。连皱眉的样子都好看。

空气很安静，只有棉签划过皮肤细微的声响，和两人轻不可闻的呼吸声。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的氛围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让谢萧萧莫名有点不自在，心跳似乎也比平时快了点。他试图说点什么来打破这奇怪的安静。

“呃……恩哥，你手法还挺熟练哈……”他干巴巴地找话题。

江旭恩没接话，只是换了一根新棉签，蘸了点药膏，开始处理他额角的淤青。他的动作很轻，很仔细。。

谢萧萧看着他专注的神情，白天打架时的那股义愤和冲动慢慢褪去，心里后知后觉地涌上点别的情绪。他看着江旭恩，忍不住又问：“恩哥，他们那么说你……你不生气吗？”

那些污言秽语，他光是听着就火冒三丈，可江旭恩当时就在不远处，肯定也听到了，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江旭恩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了他一下，那目光深邃，让谢萧萧看不透。然后他又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声音平淡无波：“习惯了。”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却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了谢萧萧一下。他忽然意识到，也许这样的谣言和孤立，对江旭恩来说并不是第一次。他一个人，是怎么习惯这些的？

谢萧萧的心口莫名发堵，比挨了拳头还难受。他脱口而出：“凭什么习惯啊！他们就是欠揍！下次再让我听见，我还揍他们！”

江旭恩涂药的手彻底停了下来。

他抬起眼，深深地看向谢萧萧。台灯的光线在他眼中流转，似乎有什么复杂的情绪在底层翻涌，却又被极力压制着。他的目光太过直接，带着一种审视和谢萧萧读不懂的灼热，看得谢萧萧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谢萧萧。”江旭恩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甚至带上了一丝沙哑，“为了我，跟人打架，弄得一身伤。”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斟酌了很久，缓缓问出：

“值得吗？”

值得吗？谢萧萧脑子里下意识翻译了一下这个词。这有什么好问的？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对上了江旭恩的视线，那双总是洋溢着快乐和活力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里面清晰地倒映着江旭恩的身影。

“当然值得啊！”他的语气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这还用问吗”的诧异，“你是我恩哥啊！我们是兄弟！兄弟被人欺负了，我怎么可能看着不管！”

“兄弟……”江旭恩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眸色似乎暗沉了几分，眼底那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压抑不住。他看着谢萧萧那双清澈见底、写满了纯粹“兄弟义气”的眼睛，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满了，又胀又酸，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和渴望。

这个傻子。他根本什么都不懂。

他所有的冲动和维护，都基于那句“兄弟”。

江旭恩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捏着棉签的指尖微微泛白。他猛地移开视线，不再看那双让他几乎要失控的眼睛，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块淤青上，动作却似乎失去了刚才的平稳。

值得吗？对他江旭恩来说，看到谢萧萧为他受伤，一点都不值得。但如果这意味着在谢萧萧心里，他占据着如此重要且特殊的位置……他又可耻地觉得，值。

这种矛盾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撕裂。

谢萧萧完全没察觉到身边人内心的风暴，他见江旭恩不说话，还以为他在担心后续的麻烦，便豪气干云地拍了拍胸脯，结果扯到伤口又龇牙咧嘴：“恩哥你放心！检讨我都写完了！辅导员也没说啥！以后谁再敢乱嚼舌根，我见一次打一次！保证没人再敢欺负你！”

江旭恩：“……”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种种念头，最终只是低低地、近乎叹息地说了一句：“……笨蛋。”

处理完伤口，江旭恩沉默地收拾好医药箱。谢萧萧觉得恩哥好像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好挠挠头，试图活跃气氛：“恩哥，下次我注意点，打人专挑看不见的地方揍！”

江旭恩背影僵了一下，没回头，把医药箱放回柜子顶层。

从那天起，班级里的氛围变得更加微妙。明目张胆的议论少了，但那种窃窃私语和意味深长的目光却似乎更多了。谢萧萧和江旭恩是“一对”的传言，非但没有因为打架事件平息，反而因为江旭恩亲自给谢萧萧上药这个“铁证”而愈演愈烈，几乎成了班里半公开的秘密。

谢萧萧偶尔会听到一耳朵，但他心大，只觉得这些人无聊透顶，反正他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和恩哥是纯洁的革命友谊！他甚至会搂着江旭恩的肩膀，故意在那些说闲话的人面前晃悠，炫耀似的说：“看什么看？没见过好兄弟啊！”

每次他这样做的时候，江旭恩的身体总会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最终也没有推开他。只是看着谢萧萧那副没心没肺、全然不把流言放在心上的样子，他眼底的神色会变得更加幽深难辨。

心动像藤蔓，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疯狂滋长，缠绕勒紧，带着甜蜜的刺痛。而那个被他放在心上的人，却只当那是兄弟间最普通的铁瓷情谊。

江旭恩第一次觉得，这场只有他自己知晓的暗恋，前途渺茫得让人绝望，却又因为对方一个无意间的靠近和维护，而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