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回:飞燕游龙缥缈来(续)
石毓英见上官神斌竟是再度沉默,便知他心里怕是已经动了别念,天音传音道:“表哥,齐垂云到底是武林上公认的霸主魔头,不可深交。我们对付了她,尚可回到古玉林去寻陈北冥学习八荒独尊功。但若是你对齐垂云有所改观,甚至与她交好,非但容易被此人蒙骗,还彻底丢掉你刚刚在诸位武林英雄心里树立的威信,得不偿失。我们要做的武林盟主,要的是实实在在的权力,不是贪图武功,也不是要做那一夕更迭的天下第一人……”
上官神斌登时一惊,心里拿定了主意,对着石毓英极是感激的点点头,旋即正色朗声道:“于天下武林同道的夙愿相比,我上官神斌的个人荣辱得失算的了什么。一本四海六合功还不足以令我神魂颠倒,丧失理智,做出有辱武林同道之事!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武林脊梁,上官神斌一肩来扛!”此言一出,身后众人纷纷群情激奋,大呼小叫,尊称是上官上人。
齐垂云冷冷邪笑,摇头鄙夷道:“到底还是个红尘之人,看不破这些虚浮把戏。我本是想留你一条性命,可惜你偏偏和陈北冥那贱人扯上了关系,就非死不可。”
旋即她眼神森然的看向上官神斌,冷冷邪笑道:“我的确动过收你做徒弟的念头,但不过是和陈北冥争锋罢了,你可千万别高抬了自己。我今天见识到的上官神斌,不过是个表面朗玉容颜,实则城府奇深;看似正气斐然,实则心胸狭隘;貌若恭良温厚、满口仁义道德,实则权欲熏心的小辈。不要说我,怕是陈北冥那贱货也不见得会收你为徒。你的一切不过是躺在你爹爹爷爷,以及历代上官家武林盟主的功劳簿上啃老本,我今天亲眼得见上官神斌是何许人也,却是倍感暗自庆幸。”
齐垂云飘飘乎落在地上,极是温柔的摸了古虚的头,说道:“好徒儿,师傅吩咐第一件事,你听好了,今天在场所有人,必须全数拿下,尤其是他!”齐垂云指了指上官神斌,低声冷笑道:“他可是陈北冥当初钦定的徒儿,我的徒儿决不能弱于其人。”古虚面露难色,微声道:“师傅!你不是开玩笑的吧?!上官公子和燕齐眉、李教主不相上下,齐名之人,我这点道行上去之后送死的份儿!”
齐垂云撇撇嘴,凝眉柔声道:“笨蛋徒弟!那是以前!你没师傅指点自然什么都不是,现在你身负本派绝学,还能被这些草包打趴下不成?!你若是敢丢老身的脸!我马上扭断了沐宿危的脖子!”沐宿危在一侧唉了一声,面露苦色,哀叹道:“这关我甚么事?师傅你……”然而齐垂云一只六合迎阳掌已然成爪,悄悄扣在沐宿危腰间,刺入皮肤当中,沐宿危只觉得腰间刺痛难当,淡淡鲜血顺着白纱渗了出来,极是触目惊心。
古虚想不到齐垂云放在如斯温柔可人,忽然间又是性子一边,凛冽无比,当即心疼的哎呦一声,忙低声道:“师傅!我尽力而为就是!你不要再折磨我沐姐姐……”齐垂云凝眉怒喝道:“好色之辈,无耻之徒!非要老身这般为难你,你才肯乖乖听话!还不快滚过去,想这些「英雄」讨教几招!”古虚没什么办法,也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怯生生的说道:“诸位……英雄好汉,古虚学艺不精,想想几位指点讨教,若是在下不是诸位对手,只是我学艺不精,却不是本派武功微弱,更不是师傅教导无方,只怪我自己愚笨,学不得高深武艺。”
上官神斌负手而立,失笑出声,冷冷道:“齐垂云前辈,上官今天是来寻你讨教的,你冷不丁扔出个徒弟算是怎么回事?”齐垂云冷睨一眼,负手傲立,寒声道:“上官神斌,你在武林上成名很早,这不假。但那也是以前,恐怕你今天在我这徒儿手上,连三十招都过不得呢。”上官神斌看向古虚,负手笑道:“古虚先生,我不想为难你,也不想和闵相府赤龙营交恶,你且让开吧,我不想伤及无辜。”古虚双手合十,低声道:“上官公子,咱们已经离开相府许久,今日之事且别算在相爷和相女头上。咱们自知武艺绝不及你,但我……我也是有苦衷的,还请公子赐教。”
忽的尉迟云阔步而出,举指喝道:“小子!上官上人的武功其实你能领教的我劝你还是乖乖躲到你美人师傅屁股后面去,免得刀剑无眼伤了你。”齐垂云冷冷笑道:“单凭你们这些蝼蚁,你们一起上,都不够老身一个手对付的。你们想对付我,先胜过我入门才三日的徒弟古虚吧!”
曹仁清从孙叔策身后走出,冷笑道:“我当这位小师傅是何人,原来是闵相府尚方含丹的家将。呵,你家相女可是跟着魔教教主李北殷一同皈依正道了,你却转而投向这杀人魔头的手下,你不怕丢了你家主子的脸吗?!”孙叔策将虎头钩剑背在肩上,冷笑道:“呸!据说这小子当年是北少林和尚,戒律院首座戒玄神僧门下嫡传弟子,可惜了少室山百年美名,却是要败坏在这个假和尚手上了。”
古虚往前走了一步,双手合十,唉了一声,低声道:“诸位,这其中事情非常复杂。咱们人人都是有苦衷,不如……不如大家听我一言,就此化解了恩怨可好?!你想想,倘若大家都和和气气的能做朋友,又何来切磋比试?尉迟云一阵暴怒,举指喝道:“妈的混脏东西!你比那你哥哥还要可恨!你哥哥起码还看得起咱们,过上几招!你倒是更加目中无人了!不屑于咱们动手是不是!老子偏要与你过上几招!”
齐垂云见四周拥挤,不足以让古虚施展大范围四海绝学,也便冷冷看向四周,以天音功喝道:“蝼蚁之力敢与天争?!都给我滚远点看着去!!”雄浑真气宛如阵阵水波,将四周之人全数逼退五十步以外,石毓英被赵凝魄护在身后,相护拥抱着往后退去,一边不住地叹息:“齐垂云的修为,简直是天人一般。若是我和外公易地而处,也怕是他也敌不过啊。”
尉迟云一杆宵炼出鞘,猛然起手一记折云剑法,横刺古虚面门而去。古虚措手不及,急忙往后退去,忽的一个不小心,左脚踩到右脚,将自己在地上摔了个通透,磕得后脑生疼,眼前发昏,一抹身后脖颈,却是被压上层层淤泥,狼狈至极。沐宿危脸色一僵,哀叹捂面,不敢再看去,哀叹道:“我的古大哥啊,你……”齐垂云猛地一阵咳嗽,低声道:“这家伙是上天派来,专程丢我们四海八荒派脸的吗?”尉迟云一阵疑惑,忽的爆笑出声,恶声笑道:“小娃娃连走路都不会,你跑出来讲什么佛颂甚么经。我看!甚么四海六合齐垂云,八荒六合陈北冥,怕都是被你这傻徒弟丢尽了脸。”四周人一阵哄笑,上官神斌在古虚身后不远,瞧着这人洋相百出,也是一阵忍俊不禁,眼神略带轻色。
齐垂云看得恼怒无比,忽的将古虚拍地震起,以天音功传音道,声色暴怒难当:“混账!你再敢丢一次我四海八荒派的脸,我便亲手用六雪阳阿手,给沐宿危种一颗「阳元咒」!”古虚啊了一声,立刻站直了身子,他虽是不知道「阳元咒」是甚么玩意儿,但想来这六雪阳阿手曾在沐宿危脑中种下三枚虫卵,使其生不如死,也便知道这阳元咒怕是比尸虫还折磨人,却是再也不敢耽搁半刻,忙喊道:“尉迟掌门休走!咱们再过上两招吧!”
尉迟云扛着宵炼停住身子,回头冷笑道:“娃娃!回去洗洗你屁股上泥巴再来和爷爷讨教吧!”四周一阵哄笑,均道齐垂云武功盖世,修为绝顶,岂知眼光却是差到了极点,收徒如此不甚不堪。古虚见齐垂云秀目圆瞪,一招六雪阳阿手中「阳九百六」的起手已然成形,连忙大喝一声,主动袭去,看似是奇袭,实则是用身子替尉迟云挡住一招阳元咒袭来。
尉迟云见古虚一掌袭来,心道这小娃娃武功如此不济,也便轻飘飘举起一掌,漫不经心打去,哪知古虚一招「金刚般若掌」虽是没了金刚功做底,但却有伏龙功筑基,已然极是刚劲,一成功力足以将尉迟云打的筋骨酸痛,如同打到百层厚的铁板一般,一连向后退了十几步才止住身影,蹙眉大怒喝道:“好你个小娃娃!生的性子这般恶毒!敢偷袭老子!恬不知耻!”古虚忙摆手道:“尉迟掌门!咱们只是为了救你一命啊!”古虚笨嘴拙舌,说话也没把齐垂云准备暗中教训尉迟云的前因后果讲过清楚,当即引得四周人又是哄笑震天,均是以为古虚故意嘲笑折煞。尉迟云本是个性子粗中有细的人,但性子属实刚烈,最受不得旁人讥笑,当即大怒道:“小娃娃,老子非把你活劈成裘不可!”旋即大喝一声,跳起身来,凌空而落,正是折云剑法中「山抹微云」。
古虚虽是对剑法一窍不通,但恰恰齐垂云传他的一手「三洛虚白掌」是化尽天下兵刃招式的掌功,加上他苦修四海六合功多日,气阳灌体,心中保持温热,却是能临山岳之崩塌而不危,猛然压下身子,柔软一片,一招起手式「三阳开泰」打的有模有样,一阳气握固,二阳夹宵炼,三阳打七寸,一招三阳开泰打去,非但将尉迟云一招山抹微云化去,且肉掌夹剑,掌打手腕,一招便将尉迟云打的飞将出去,长剑也一并夺去。
沐宿危喜出望外,想不到古虚发起威来却是能一招制敌,忍不住低声喝彩道:“师傅师傅,你瞧瞧你瞧瞧。”齐垂云长眉一凛,低声啐道:“你激动啥呢么!本派武功指之精妙,便是七八岁的娃娃练了,也能徒手夺剑。”沐宿危哦了一声,乖乖站在齐垂云身边摸了摸胸前软发,眼眸含情的看去。
赵凝魄看着古虚一招三洛虚白掌打的如此精妙,感叹道:“宛如御风,闲雅清隽,这四海八荒派的武功当真了得呢,还美得很,古虚先生一个男儿家打出来,也是有几分道骨仙风,柔美非凡。”石毓英却瞧着沐宿危这般乖巧温柔站在齐垂云身边,身上装束也如峨眉派弟子一般柔美飘袂,宛如玄仙,低声道:“这还是幽丰宫那个大杀四方,无恶不作的圆通尊?这分明就是个峨眉派的师姐啊。”恰好沐宿危也从那边看来,用天音功传音而来,柔声道:“石姑娘,当日还是多亏了你再三维护我,我才有机会重新做人。这份恩情,我会尽我所能报答给你的。”
石毓英冲着她笑了笑,传音回去:“沐姐姐,郁结浩瀚一念泯,恩怨情仇皆如尘,你能重回正道,我瞧着心里开心。可惜大家各为其主,还是少说话的为妙,免得惹人误会。”沐宿危柔柔一笑,也便全神贯注的看向古虚。
尉迟云被古虚一招便卸下了长剑,摔了狗啃泥,脸上被顽石划几道血痕,当即又忿又惊,爬起身来,举指怒道:“你这是甚么邪术?!人的身上怎么还跑出三个白光太阳!?”古虚双手合十,低头说道:“尉迟掌门,这是本门绝学「三洛虚白掌」,不是甚么妖术云云。”尉迟云被人夺了长剑,出了大丑,听着四周讥笑声声,更是恼愤填膺,愤恨一喝:“刚才!刚才……哪招算不得数!咱们再来一次。”古虚微笑道:“全听尉迟掌门差遣。刚才小僧……在下落败,尉迟掌门不计嫌在下愚笨,肯给我一次机会,咱们也当以礼相待。”旋即古虚将宵炼恭恭敬敬捧给尉迟云,尉迟云越想越气,忽的抓起长剑奇袭而来,一剑刺心而去。
古虚嘿呦一惊,全身四海神游功自然而然触发而出,脚尖一沾即走,当真便似列子乘风一般,气阳逸散,仿佛超然物外,幻化仙境,一道身影蹁跹不定,端是如风中飘絮一般柔美至极,一个转折便落在尉迟云身后,气定握固,脚下猛然一踩,震出团团四海气阳,犹如白日刺眼,忽的使出一招六通四辟,不过古虚到底是心怀慈悲,一招六通四辟本是以气阳化为十八般武器一齐攻来,古虚唯恐闹出人命,只用了其中一招六通荡剑势,一记四海剑掌打在其人肩头,便将尉迟云打飞而出,趴在地上暴怒连连。
古虚心里稍稍有些气愤,跺着脚说道:“尉迟掌门!你……你好歹是一派掌门,怎的可以对晚辈下此毒手!”尉迟云还未答话,反倒是齐垂云先冷笑出声,娇喝道:“古虚!你这个娃娃心眼太老实!也端是这蝼蚁武功不济,若是换做了武功高强之辈,只怕你早已是没命了!你看清楚些!什么是江湖!”
还未等古虚反应过来,尉迟云又是爬身而起,猛然又刺一剑而来,旋身而出,却是一招奇形怪状的「天山越女破甲剑」,当日上官神斌便是以剑法一招制敌,将他肩头窜出个血窟窿,尉迟云始终记恨在心,也是推崇备至,如今得见古虚掌法能化解天下各类武学,端是奇妙至极,为天下剑法之最锋利。只是他身材高大而臃肿,一杆宵炼剑又是细长,极是不匹配,宛如给大象身上套了一件娃娃袄,已是极为滑稽。此番又学着上官神斌的模样使唤天山越女剑法,更是不伦不类,如同疯狂旋转的大陀螺上衔起一根针,亦连一侧不苟言笑的上官神斌,也被逗得笑出了声。
只是尉迟云既无天山心法做为内功催动,又无趁手兵器使唤,端是使唤的笨拙难当,古虚顶着风速转动的一剑,双手散出四海气阳,猛然一握,将一杆宵炼剑以肉掌握在手中,右手从右下至左上一阵捭阖,单指轻弹,正是六通四辟中的掌刀式,一招便将其剑法挥去,打飞而出。沐宿危瞧着滑稽,柔声笑道:“师傅,我瞧着这不是甚么天山越女剑,而是苍山笨熊剑。”齐垂云想了想,撇嘴道:“分明是蝼蚁,大象蚂蚁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