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回:飞燕游龙缥缈来(上) - 九襄英雄传 - 邱处机 - 武侠修真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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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回:飞燕游龙缥缈来(上)

古玉林里,古明正正随着陈齐谐幽幽起掌,飘摇一击而去,落英缤纷,一道红衣在枫叶间飘然扶摇,仿佛羲和驭日,即将离世,二人似是仙侣齐飞,武功已是有了三五成默契,陈齐谐落在地上,白发一凛,冷冷道:“明正,我今日传你一套本派八荒功中的进阶功体,名为「明辨无涯功」,功体以掌法打出,可运用以八荒功吸来之内力,世间万般招数,包含了四海八荒派武学精要,掌法、擒拿、身法、避走、神行、吸星皆在其中,更含蕴破解和化去剑法、刀法、鞭法、枪法、抓法、斧法等等诸般绝技,世间武功法门再如何变法繁复,也难逃你这一手无涯功。”

古明正点了点头,低声道:“师傅,可否听徒儿一句劝。”陈齐谐微微一凛,摸了摸胸前白发,叹道:“你与我师傅相称不出九日,这已是你第七次劝我,我的回答依然不变。我知道如果不是培风的命在我手里攥着,你是不会帮师傅一针一线,可我管不得那么许多,我不杀齐垂云,齐垂云便要来杀我。祸乱本派,危害你太师傅之人,我岂能容她逍遥法外。”古明正见陈齐谐心意已决,也便点了点头,说道:“师傅请传授,我不会再劝了。”陈齐谐听出他话语中的失望,失笑道:“你是不是觉得师傅已经不可理喻了。”

古明正叹道:“我没这么想师傅,只是觉着你们二人都太可怜。”陈齐谐秀目一凛,回头冷道:“你有胆再说一遍!”古明正挺起胸膛,叹道:“师傅,你今年与齐垂云同龄,都是近百岁之人。你们得天独厚,学到四海八荒派的武功,得以长春,增进几十年寿命,为何不把这大好时光用在自己心仪之事上?我听过培风唱过一首曲子,这曲子这么说,「风骤紧,缥缈风头云乱。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梦里真,真语真幻。同一笑,到头来万事俱空。胡涂醉,情长计短」,这首曲子我在心里不住吟唱,从中得出了太多感悟。试问世间能有几人像师傅和齐师叔一样长春永驻,既然得天眷顾,有何要用漫长一生来斗个你死我活?就算你能把齐师叔杀掉,到头来是不是万事俱空?你杀掉齐师叔之后,该往哪里去。”

陈齐谐秀目一凛,忽的苦笑泣泪,仰天长笑,叹道:“若是几十年前有人便这般劝我,我如何会落得现在这般地步?可是这事已经过了几十年了,百年恩怨,一夕了结,你叫我现在放下?!谈何容易。这明辨无涯功你学就学,不学便滚出古玉林!”说罢她将一册卷起的帛卷扔在古明正脚下,剧烈的咳嗽起来,忽的口中喷出一口血来,洒在掌心,也不敢让古明正瞧见,急忙离去。

古明正看着她虽是容颜因气阳固化,不再衰老,但白发变得更加雪亮,脸色已是一天不如一天,显是器官已然快速衰竭,苍老速度只能用骇人听闻来形容,古明正看着一席红衣从黄枫林间离去,暗叹一声,低语道:“老夫人,如果我不学这武功,到头来大仇人杀上门来,谁来保你安全无虞。只是什么话你都已经听不进去,我也不知该如何劝你们二老放下仇恨。”

他将卷成一卷的帛卷展开,却见卷首上用花纹般的粗黑笔墨写着「明辨神功」二字,开篇写着「天道运而无所积,故万物成;凡道运而无所积,故天下归;圣道运而无所积,故海内服。明于天,通于圣,六通四辟于谓德者,其自为也,昧然无不静者矣。平心提气,沛然丹田,自手厥阴心包经连同其余经络,若南冥之海,玄色无光,积蓄内力于其中。然山海观若庞然,实则有涯,圣人心之所向,四海无疆。」

古明正净心思索,低声道:“这似乎对应着所谓「明辨」之功,要人心明眼亮,明辨各路武学命门,临泰山崩塌而不危,收敛气息,摄定心神,逐个破之。”他又往后看去,心道:“这的确是八荒功进阶功法,我并非命中阴阳守恒之人,但得到师傅将苦修真气和内力给我筑基,却是跳过最关键一步,得以修炼后面篇章。天道运而无所积,故万物成;凡道运而无所积,故天下归;圣道运而无所积,故海内服,这确是教人如何储存内劲,又如何用出的法门,其中似乎还包含着太多人生哲理。”

他借着往下看去,却见心法后续应当出现的一篇武学外招「六通四辟」却不见,心里一阵疑惑,心道:“这帛卷似乎被人拆毁过,是师傅将其后剩下的章节粘连起来,这招六通四辟我是学不得了。”他跳过缺少招式的心诀,往后看去,其后写道:“圣人之静也,非曰静也善,故静也。万物无足以挠心者,故静也。水静则明烛须眉,平中准,大匠取法焉。水静犹明,而况精神。圣人之心静乎,天地之鉴也,万物之镜也。夫虚静恬淡寂漠无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也。”

古明正一阵思索,低声道:“这似乎又是对应着「无涯」二字,无涯之谓圣人,当是心思沉静,上善若水,处万物之所恶而不忿,似大海之磅礴而海纳,若天鉴,若明镜,只有恬淡无为,寂然清净之人,才能将次武功练成。”他叹了口气,低声道:“早初以为四海八荒派的武功实在妖异,吸人内功却是不光彩所为,那却全是我愚昧无知,不能领会这等神功心法高深意味所在。能将此等神功练就之人,必然是心境如圣人一般,超然物外,这样的人又如何会做宵小之事,欺行霸市?早年戒玄师傅说,武功威力越大,他对人人生境界的要求就越高,这话当真不假。这一篇八荒独尊功就算传给凡人去练,没有那般心境,也是根本炼不得的。”

「无涯」心诀后,却是有了对应的功法,用黑墨触笔写着「无涯画眉手」,古明正瞪大了眼睛,凝眉道:「四海八荒派武功磅礴凌厉,怎会起这等画眉云云的脂粉味十足称谓?」忽的他身后传来一阵凉音:“这是太师傅当年所著神功,是送给我的二十三岁生辰的礼物。”古明正回头一看,一席红衣金钗,正捧着饭碗走到他身前,将饭盒放在地上,低声道:“师傅又对你发了火,我这脾气越发的不好,也是管不住了。”古明正咳嗽一声,摇摇头道:“明正无礼,再三冒犯师傅,师傅不生我的气才是。”陈齐谐盘膝坐在厚厚枫叶之上,凝望黄叶飘落,低声道:“师傅老了,一天比一天衰老了。人易老,叶飘零,都是万物之规律,逆转不得。我已经在世上多活了太久,怕是老天爷不再青眼待我。明正,等你老了时候,也会如我一般,像是孩子一样,脾气越发的管不住,颐指气使,这是返老还童的迹象。”

古明正凛凛一惊,旋即飞出一掌,低声道:“师傅,冒犯了。”他一记指功贴在陈齐谐双乳之间,他已是修炼出手少阴肺经至小指少冲穴,运着明辨无涯功心法,将阵阵气阳输入陈齐谐心脉之间,助她将行将衰竭的六脉强行振作。陈齐谐却再未因他轻薄之举而有何恼怒,反而叹道:“好了明正,你待我这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老夫人已经仁至义尽了,我心里清楚得很。你能替我续上一月寿命,能让我就此不死吗?你心肠善良,会为了我去吸干别人精气吗?”

古明正微微一凛,低声道:“我的确做不到做这种拆东墙补西墙,且有些卑鄙的行径,但我能替师傅续上多久,就续上多久。”陈齐谐淡淡笑道:“如果是培风呢?如果是她如我一般,行将衰竭,你会不会那么做?”古明正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半天,陈齐谐淡笑道:“我明白了,你可以为了天下人放弃师傅,但可以为了培风放弃天下人。你这么做徒劳无功的,还是被损耗你来之不易独尊真气了。”

古明正感到一阵力竭,也便缓缓将小指从她双乳檀中穴中移开。陈齐谐将饭盒盖子取开,柔声道:“吃饭吧,师傅给你做不了几顿饭了。你倒是就是想起我这个老疯婆子做饭的滋味,也是再也吃不到了。”古明正点点头,低声道:“我不会让你轻易死的,我改了主意,你得和我一齐去找培风,你好歹是她外婆,也会想她念头,她也会想你念你。你不能死,不能死……”他话语说的越来越缓,声音越来越低,陈齐谐笑道:“你是舍不得师傅死,还是怕师傅死了一了百了,可你寻不到陈培风,却是死无对证,再无人告诉你陈培风真实所在?”古明正脸上一红,慌乱道:“都有,都有……”旋即拿起筷子,埋头吃饭。

陈齐谐无心饮食,将一捧帛卷从他手里拿起,轻轻展开,左手慢慢展开帛卷,古明正抬起眉一同看去,突然间“啊”的一声,心中怦怦乱跳,霎时间面红耳赤,全身发烧。但见帛卷上赫然出现一个横卧的裸女画像,全身一丝不挂,面貌竟与陈齐谐、陈培风一般无异。

古明正惊奇至极,又不敢多看,唯恐在陈齐谐面前令她难看,急忙低头吃饭不看。过了良久,陈齐谐脸上红晕阵阵,幽幽道:“你太师傅妙笔丹青,从没见过我的裸身模样,却是画的一分不差。我处处打开帛卷来看,也是惊了又惊,羞涩难当。但你太师傅说这是参研武学,叫我不要往歪了想。他要我勤加练习,师命难违,又如何敢不从呢?你只管把画上的当做是培风,你们已经有了夫妻之礼,不必再拘泥许多。”

古明正放心碗筷,闭着眼睛颤抖着手借过帛卷,心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但见诸相非相,当见如来。”他摄定心神,但见画中裸女嫣然微笑,只是古明正倍感此女春意盎然,眉梢眼角竟是含春,唇边颊上极尽妖媚,比之身侧庄严宝相的陈齐谐,容貌虽似,神情气质却是大相径庭。他似乎听到自己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动之声,斜眼偷看那裸女身子时,也忍不住偷偷看了陈齐谐两眼,她竟是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不曾看那书卷上一眼。四目相对,登时烈火中烧,两人赶忙把眼神各自移开,古明正心道:“可不能再看师傅一眼,她和培风生的太过相似,我怕我会忍不住把她当做培风去对待。她可是我长辈,不能乱想!”

陈齐谐脸上一片微红滚烫,悄悄拿起古明正的碗筷,收入盒中,背过身去。古明正定了心神,净心看去,却见陈齐谐人在画卷上,一丝不挂,椒乳堆起,体态之丰腴难免令人想入非非。其身体上更有无数穴道名称,用十二根线交横连起,标明六根阳经、六根阴经,显是著书之人认真无比,处处指点迷津,写有功法名称及运行秘诀。古明正心里越来越平静,也是越看越冷静,说道:“师傅,祖师的确是学究天人,人人都有十二根经络,都有身上密麻如星海般的穴道,但寻常人哪里想得到,原来人体穴位及身体内,竟是积蓄有这么大的潜能。”

陈齐谐不敢回过头来,背身说道:“本派武学已然超脱寻常套路,将天下间医学、星象、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等等等等,全都包含在内,几乎无所不精不所不通,全都运用一身,你才入门不久,自然觉着新奇。可如师傅一样苦修几十年,这些东西也就见怪不怪,不甚新奇了。你……你抓紧时间把其上心诀要领记下,师傅这画卷,羞于见人的……”说罢她已是满脸通红,双颊如火,艳若桃李不可方物。似是比身上的红衣还要娇媚动人,几乎滴出血来。

古明正嗯了一声,旋即将画卷凝神屏息,全都从头看起,悉心记下,陈齐谐站起身来,弯腰拾起饭盒,忽的肺脉一痛,剧烈咳嗽起来,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正正躺在古明正怀里,古明正哎呦一声,将她推开,忽的见她口中喷出血来,将帛卷染红,又如何狠心将她扔到地上,连忙将她扶起,喊道:“师傅!你……你身子已经这般差劲了!还顾得甚么大仇云云!”

陈齐谐躺在他怀里,眼前什么都瞧不到,双目失去光泽,淡淡道:“我已经瞧不见了,明正,我们近在咫尺,我眼前只有一片黑暗,再也看不到你的脸了。”古明正惊道:“你是伤了手太阳小肠经,我帮你。”说罢他闭着眼睛,将陈齐谐肩膀上红衣褪去,漏出散发着阵阵晶莹白光的肩头,玉肉光华,嫩滑如锦,古明正将自身二指按住她肩头肩中俞穴,和玉颈间天容穴,向上提气,活动已经行将枯断的经脉,重新拨动跳起。

陈齐谐眼前微微重现光明,却是慵懒的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忽的将肩头衣着揽起,唯恐他瞧见,脸色晕红,低声道:“你好生修炼武功,师傅会一直指点你。”旋即她做到一侧,眼前又是一阵模糊,干脆闭起眼睛,低声道:“这一篇功法名为明辨无涯功,分为「明辨」、「无涯」、「天倪」三卷,皆是八荒独尊功进阶心法。需得你自行领会。师傅现在指点你修炼其中外招「明辨功」,这一套功法修炼的事手太阳小肠经,能令人目明,看穿百里之物。你现在将真气凝聚在这条经脉上,往百里洞口看去。”

古明正点点头,双手团出两道道指,向下压去,将独尊真气继续在双目之间,猛然睁眼,却见远端百里之外古玉林口黑压压一片,看不清是什么,说道:“师傅,我看到百里外黑压压一片,但极是模糊,瞧不出端倪。”陈齐谐闭目道:“你盯着多看一阵,徐徐将真气向眼球聚去。”古明正哦了一声,也变照做,忽的眼前一片清亮,却见洞口处钰北真人已然静坐了不知多少时日,身边坐了一个身披斗篷之人,瞧不见身材模样,二人形同修禅。纹丝不动,但显然不是断气,而是苦修。

古明正见钰北真人无恙,心中甚是欣喜,再往远端看去,却见那日聚在此处的其他四派人马已是成众,声势更是浩大,显是准备瞅准时日冲入古玉林间,古明正心道:“时辰过了这么久,这伙人势力更盛当日,却不曾冲入古玉林一人,显是他们忌惮钰北真人和他身边那位黑袍人盖世神功,这黑袍人又是哪位高人呢?”

陈齐谐见古明正许久不曾言语,冷冷道:“明正,收功。”古明正哦了一声,旋即双手上提,旋之下压,将明辨功压入身下,低声道:“师傅,我瞧见古玉林外人数足有成几千人之众,怕是他们都觊觎古玉林里的宝贝而来。”陈齐谐冷笑几声,说道:“宝贝?古玉林只有我这个年老成精的疯婆娘,和几本弃如敝履的武学典籍,他们如果有本事冲破钰北真人的太极神功,由着他们来吧。”旋即她慢慢站起身来,拂袖说道:“这些臭虫般的无耻之徒,根本不足为虑。明正,以钰北真人的修为,即使是北宗龙门派沈山崇来了,也要对他礼让三分,不敢贸然动手,你现在可以安心了?”古明正点点头,道:“我一定收定心神,全力练好八荒功,先帮师傅抵挡大敌。”

陈齐谐叹道:“明辨功可使人明目,第一层为「明目神通」,可观测百里外风吹草动;第二层为「摇光眼芒」,可你观测敌手全身真气流动,找出内功命门所在;第三层为「疑今察古」,为明辨功最高境界,只需一眼便可洞穿人武学破绽,攻之必破。你现在的修为也只能先练就到第一层,其余的你要抓紧时间,师傅内功尽失,帮不得你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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