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卿本佳人聚落凤(上)
贝碧青与澹台仪随着北宗三侠一同离开大理,并未惊动其他人,只有李北殷、楚征南、曾素懿三人出城相送。四日后,李北殷按预先定好的计划,带楚征南、水银鲤、曾素懿、杜文秀、端木赐、杨味轩六人一齐上路,向着长安出发。麒麟教与朝廷多年交恶,七人轻装简行,避免隐忍耳目。
七人出发之时本是兴高采烈,唯独李北殷与楚征南两人走在最前,却一言不发,各怀心事。曾素懿走了一阵,瞧着有异,将杜文秀拉到一边,问道:“这两人怎么了?丢了钱?一路上低着头走。”杜文秀抱着胸,摇头叹道:“钱没丢,心丢了。”曾素懿听得一头雾水,皱眉道:“怎么回事。”杜文秀靠着树,摇头叹道:“唉,一生风月供惆怅,到处烟花恨别离。难受,难受,我看着都难受。唉,肚子好饿。”曾素懿捶了他一拳,没好气道:“学应书生掉什么文。好好说,到底怎么了。”
杜文秀摆手埋怨道:“哎呀!素懿妹妹,男人家的心事,你一个女人操什么心,怎会懂呢。是吧?”杜文秀转身欲走,被曾素懿一把拎了回来,杜文秀叹道:“唉,我说你这个当娘的,怎么连你儿子心事都看不懂呢?自从澹台姑娘离开大理之后,你见过教主笑过吗?”曾素懿微微一怔,摇摇头,随即惊道:“这臭小子!他喜欢……”杜文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叹气道:“说不得,男人心,海底针,女人怎么会懂呢。”
曾素懿跑上前去,将李北殷拽到一边,皱眉问道:“臭小子,看你这几天垂头丧气的样子。连娘都不理了。”李北殷心烦意乱,眨眼叹气,有气无力的笑道:“娘,你吃哪门子醋啊。我只是最近思考去长安之后的事情,没想别的。”曾素懿皱起琼鼻,摸了摸他头顶束发的白玉,问道:“哎呦,这么好看的玉,哪里来的,给娘看看。”说罢曾素懿就伸手去摘,李北殷心里一慌,向后退去,说道:“一……一块玉有甚么好看的。娘,等到了长安,我买一块最大最好的玉送娘,好不好。”
曾素懿眼睛眯起,沉声道:“有古怪。娘就要你头上这块,别的不要。”李北殷慌忙将她手握住,摇头道:“娘,这块玉……这块玉不能给。”曾素懿一把将李北殷耳朵揪住,骂道:“哼!这才几天,连块玉都舍不得给娘了?”李北殷吃痛甩开她的手,立在一侧面红耳赤,低声道:“娘……不是我舍不得,是……”曾素懿眼中寒芒一闪,低声道:“不说是吧。”旋即她问道:“方金冠呢?哪里去了?”李北殷顿时一阵瞠目,眼珠转了转了,低声道:“不小心……丢了。”曾素懿冷笑道:“呵!脑袋没丢把方金冠丢了?说!哪里去了。是不是送给澹台姑娘了。”
李北殷挠挠头,不自然的看向一侧,低声道:“娘是活神仙,早就猜到了,还来问我……”曾素懿惊道:“还真是?那这玉冠……”李北殷摸了摸红肿的耳朵,点了点头。曾素懿登时展放愁眉,把李北殷肩膀搂住,哈哈大笑,道:“好儿子!好儿子!那个澹台姑娘不错!人生的那般美,性子也柔柔的,好事将近!”李北殷脸上一红,低头嘟囔道:“娘……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曾素懿捶了他一把,笑道:“嘿,傻儿子,人家都送玉给你了,还能有什么别的意思。”李北殷歪着脑袋问道:“送玉?有什么不可以。我俩都是穷光蛋,她只有一块玉,我只有一顶方金冠,就送她咯。”曾素懿笑骂道:“说你蠢这是抬举你!古有金玉良玉的说法,女子送玉的意思,是愿意为你守身如玉,待你归来娶她过门啊!”李北殷一惊,问道:“真有这说法?”旋即他低头一阵嘿嘿窃笑,曾素懿却是眉头一皱,又将他耳朵揪住,喝道:“你小子笑什么!”李北殷忙道:“疼疼疼疼疼,娘先松开。”
李北殷红着脸揉着耳朵,道:“娘,我都是教主了……你……”曾素懿骂道:“嘿!拿帽子来压娘了是吧。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姑娘。”李北殷低头道:“我……没有……”曾素懿骂道:“还没有!看你刚才得意忘形的样子!我问你,你收了人家的玉,毓英怎么办,令狐丫头怎么办。”李北殷一怔,抬头道:“毓英喜欢的是他表哥,小妹与我是兄妹之情,你在说什么呀婆婆。”
曾素懿又踹了他一脚,骂道:“唉!和楚征南当年一个德行!”楚征南等人在前面等候教主,听到曾素懿喊自己的名字,侧首说道:“素懿,你教训儿子叫我名字干什么。”曾素懿干笑道:“啊哈哈,让臭小子多和他楚叔叔学学,别每天吊儿郎当的。”楚征南瞪了她一眼,旋即肃身而立,道:“别把咱们新教主打死了。”
曾素懿将李北殷拎起来,道:“不要怪娘动粗,你总得有个解决的办法不是?这些情债将来都会成祸害的。”李北殷忙道:“娘!儿子再说一次,毓英喜欢的是她表哥,小妹与我是兄妹之情,我从来没……你别打我呀,疼啊。”
第二天,一行人从山道间穿过荆南一带,李北殷在前而行,楚征南等人跟在其后。李北殷忽然停住脚步,他体内太羲神功时时刻刻自行运转,耳聪目明,四周的风吹草动全然逃不过他的耳朵,他低声道:“有人跟着我们。”楚征南闻言一怔,旋即道:“教主听力过人,想必不会听错。”李北殷对众人道:“那人离我们不远,大家装着上前休息,我来收拾他,稍后赶上诸位。”
众人一起点头,向前走去,李北殷不动声色的走到一侧,忽然脚踩太羲神行,如风一般飘到那人身后,飞出一记明月挪移手,将那人腰肢握住,向后一拖,拉到身前。却见那女子分明生的神清骨秀,眉目如画,当即惊叫道:“小妹。”
众人闻言一齐围上来,皆是一阵吃惊。李北殷问道:“你就在我们身后跟了一天了?”令狐小妹低着脑袋,似是生着很大的气,梨窝浅浅,愤懑的抿着嘴,点点了头。李北殷鼻子一酸,低声道:“你轻功不好,脚一定很疼吧。”令狐小妹抬眼看去,秀目含嗔,齐眉倒立,道:“教主哥哥答应过我什么,你说好不会丢下我不管。”李北殷叹了口气,笑道:“此次去长安凶吉难测,我是怕你会受伤害才把你留在凤仪宫。应大哥会吟诗会唱调的,有他陪你比跟着我好玩多了。”
令狐小妹鼻子一酸,低着头从包裹里拎出一坛玫瑰酒一饮而尽,李北殷一把将酒坛拿下来,惊道:“你年纪这么小,喝酒做什么。”令狐小妹嗔道:“你是不是陪她喝酒了?”李北殷知她说的是澹台,于是点点头,说道:“对。”
令狐小妹怒道:“你们还亲小嘴儿了?”李北殷登时面红耳赤,楚征南干咳了一声,曾素懿与水银鲤更是惊叫出声,李北殷怒目看向杜文秀三人,那三人正装模作样的看向别处。旋即他难为情的点点头,道:“这事有点复杂,你听我……”还没等他开口,令狐小妹已经一把扣住他的脖子,将他压倒在地,闭目亲吻,滚滚香津从唇齿间流过。
楚征南转身惊呼道:“哎哟,年轻人……”杜文秀惊叫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推着其他人往前走去。
李北殷将令狐小妹推开,惊道:“小妹!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令狐小妹眸中泪水流转,嗔道:“你呢,你答应过我什么!”李北殷叹了口气道:“小妹,这两件事情不一样的。”令狐小妹哭的泪雨梨花,转身欲走,李北殷忙起身跑去忙问道:“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去哪里。”令狐小妹哭道:“不要你管。”说罢向前跑去,李北殷无奈的摇头,道:“好了好了,怕你了,一起上路吧。”令狐小妹登时止住步子,一蹦一跳的回头走来,挽着他胳膊道:“走走走。”
李北殷气的胸膛一起一伏,随后唉声叹气的带着她向前走去。刚走了两步,令狐小妹身影微微迟滞,李北殷问道:“怎么了。”她摇摇头,道:“没什么。”李北殷有心留意她步子,见她一瘸一拐的,忙将她按着靠在树旁,将她鞋袜褪去,一双皓白如玉的脚丫上的生出几个酒盅大小的血泡,鲜血直流。他心中又怜又其,恨恨的叹了口气,道:“你呀!生了这么多血泡还不说。”令狐小妹怯生生道:“别…别生我气,别唬我。”
李北殷觉着这话似曾相识,展放眉头,从怀里拿出一方止血绢,将她脚上的伤口缠住,又将她背在背上,一齐上前走去。
水银鲤见李北殷将她背来,在曾素懿耳边低声道:“教主好大的本事,小妹生气起来谁的话都不听。”曾素懿叹了口气,道:“他对他生命中的每个人都那般好,仇人也一样,只记得别人对他好……我只怕到时候小妹会对他越陷越深。”水银鲤微微一惊,低声道:“教主不喜欢小圣女吗?”曾素懿指了指他头顶的白玉冠,水银鲤立刻会意,低声道:“又是这样,和楚哥与官扶瓴一样……”李北殷背着令狐小妹走在前面,转身笑道:“圣火使、龙鲤使,不许在背后说我和小妹坏话。”
两女对视一眼,啐道:“这么远你都听得见。”李北殷与令狐小妹朗声一笑,旋即向前走去。李北殷将小妹背在背上,她并未能听到曾素懿与水银鲤说的话,脸上挂满了兴奋和笑意。李北殷边走着边收起了笑脸,心道:“婆婆说的一分不错,小妹对我的感情除了依赖,一直都有别样的情愫。我做不到不会赶她走,也答应过婶婶要一直照顾她,可再这样耗下去,谁也不知道,有一天这份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八人从大理出发,走荆南一带向北,绕开沿路多处城池官兵把手,决定先至洛阳,再迂回前往长安。
神都洛阳,富庶非凡,高楼万丈;文昌商亨,舞榭歌台;城域巨大,临水而立,纵横百万舰船,商旗蔽空,舳舻千里;常有铁甲洪流雄狮,军备充足,数足百万之众,声势之壮大旷古未有;常有丰采文雅名士,洋洋洒洒诗文满地,醉卧深闺纸醉金迷。流连洛阳烟花安乐之地,歌姬手捧银琴,轻摇漫舞,婀娜摇曳,香风四起,似若有妖魔之魅惑,直令人血脉贲张。
洛阳空前盛世惹得一行人均纷纷有些失神,但好歹麒麟教众人均是身经百战,见多识广,除了小妹蹦蹦跳跳拉着曾素懿、水银鲤四处游荡,其他人均是收敛玄功,混迹于客栈与酒楼之间,并不惹人耳目。
李北殷见小妹第一次走远门,难免有些兴奋,便让曾素懿与水银鲤随她一同在洛阳城中游玩。其余众人来到城中【烟雨楼】饮酒品肴,坐在高楼之上遥望神都,均是被其雄浑壮阔之景象深深折服。
李北殷、楚征南、端木赐、杨味轩、杜文秀围桌而坐,只待小二前来招呼众人。楚征南重游故地,微微失神,眼望楼下烟花灿烂,民商富庶,洛水临江,常有文人横剑赋诗,似乎处处都有当年与官扶瓴一同畅游神都时的影子。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万丈红尘暖,可怜斯人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