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星漆如魔飞铁令(下)
李北殷摇晃着身子立在场中,仰天邪笑,心中一股从有过的邪念和杀念涌上心海,登时眼前一片血红,周身犹如火灼一般干裂,邪笑道:“嘿嘿,哈哈哈哈!”旋即他冷眉一皱,将在半空中缠斗的铁骨令握在手中,一个转身手掌轻抚铁骨令,竟在身后生出六把铁骨令血色虚影,三十道暗红如魔的困龙刺忽然飞出,打在十八铜人周身震得其人口角渗血,靠这一口真气才能站稳。
李北殷身后不断催发出暗红虚影,无数铁骨令如发疯一般刺向少林和尚,将大阵轰然击碎!
令狐小妹在一侧看得心惊胆战,玉容无血,忙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李家哥哥他不会这样笑得,他的样子……”罗云程鹰眉一皱,从牙缝中崩出来一句,“糟了。”众人一惊,杜文秀忙问道:“老鹰,你这话什么意思。”楚征南接口道:“小教主现在所使的,是神哭铁骨令上的武功,这套武功非常精妙,且只有持有神哭铁骨令之人才能使用。但石姑娘刚才说过,大食古经字里行间充斥着邪念与怨气,铁骨麒麟功中的武功亦是如此,一旦强催运功便有走火入魔的危险。小教主神功通体,本能随心所欲控制魔性,可现在怕是已经强催运功,无法抑制魔性,反被魔功所控制。”
众人听得毛骨悚然,看向李北殷。李北殷此时已是全身太羲神功逆转而行,周身魔焰滔天,眼眶嘴角均是生出异样异样的暗红纹路,披头撒发,满面血污,与佛教典籍中描绘的恶魔也真无两样了。
定玄神僧双掌被李北殷两记铁骨令虚影打的血肉模糊,毅然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忙道:“李教主运功走火了!快颂般若波罗蜜心经替李教主消除心魔!阿弥陀佛!”
十八铜人均是被李北殷铁骨令虚影打的入肉三分,口吐鲜血,均是硬皱起眉头立在原地,口诵心经:“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滚滚佛音透体而发,十八铜人身体内传出滚滚金刚狮子吼,震得三山五岳仿佛颤抖一般,滚滚佛音传入李北殷耳中登时令他停下手中功夫,身子剧烈颤抖,痛苦抱头,嘴上一言不发,心里却呐喊道:“我不是魔!我不是魔!不要用佛经来渡我!”
十八铜人纷纷闭目,继续念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李北殷痛苦难当,被困在阵中,全无反抗余地,却见六灭师太冷笑一声,手中举起一把北震剑扬长而去,在众人惊呼声中一剑刺去,李北殷顿感身后阴风阵阵,忽然魔念丛生,再难压抑,邪笑道:“老贼尼!送你的血过来!”
旋即他手中铁骨令列出两道虚影,暗红透亮,将北震剑一击震开,六灭师太猝不及防,一条白如藕段的玉臂被李北殷一爪擒到,李北殷邪笑震天,忽的转身,黑金古袍一凛,将两人掩在宽大古袍当中。两人周遭黯淡无光,一丝光亮的射不进来。六灭师太眼见李北殷双眼赤红如鬼,冷汗直冒,岂知李北殷忽然张口在她玉臂守宫砂处咬下,将腥红血液吞入口中,随即一脚将六灭师太踹出黑袍之外,踢翻在地,双手紧握起一把铁骨令,就要穿脑而过!
澹台仪在远端哭喊道:“不要!小官人不要杀我师傅!”李北殷登时心中大乱,脑中不断回想起幼年时的那张晶莹如玉的小脸。“金顶霞光,金顶霞光……”这个奇怪的念头不断在他脑中轰鸣作响,他脑中剧痛难当,一脚将六灭师太踢回远处。旋即痛苦跪地,心中继而痛苦喊道:“我不是魔!不要再念了。”
十八铜人不为所动,继续诵经道:“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李北殷怒喝一声,身后无数道铁骨令虚影最后凝华成一道漆黑无比的巨大虚影,击飞而去,将十八铜人震得翻飞在地,痛苦不堪,李北殷亦是噗的吐出一口鲜血,盘坐在地,心乱如麻,脑中除了杀念就是杀念。
石毓英忙喊道:“阵已被破,快快收功,摄定心神!”
众人惊慌大乱,正要一拥而上将李北殷围住,楚征南忙喝道:“别去!教主神功盖世,现在被心魔所困,我们贸然前去只能送死!”杜文秀暴怒到:“那可怎么办!总不能眼看着教主走火入魔而死吧!”楚征南眉头紧皱,低声道:“为今之计只能看教主自己压抑铁骨令凶性,将其炼化,旁人根本帮不了他。”
一侧六灭师太倒在澹台仪怀中,口中鲜血狂涌不止,方才李北殷踢她小腹两脚均是足有千斤之剧,如无太羲神功护体早已被一脚踹死。一众峨眉弟子将其围在其中,不知所措。六灭师太强咽下一口鲜血,连忙将手臂上被李北殷咬掉的伤口敛在袖中,六冥师太却瞅的一清二楚,那分明是被李北殷生生咬掉一块手臂上的肉,鲜血横流,森森白骨在期间隐约可见,登时吓得她面无血色,几欲腿软坐倒在地。
众人紧盯着李北殷一举一动,见其周身动也不动,只是如断气一般盘坐在地佝偻着身子,冷风吹过血发微动,苍凉无比。
罗云程瞧见他黑金古袍之上泛起一抹亮色,竟如同女人的皮肤一般光滑的,登时也是惊得魂飞魄散,不动声色飞出一记麒麟爪将那块肉收入袋中,怯生生吞了一口唾沫。曾素懿立在他身侧倒是瞧见,也是惊得双目微瞠,颤声道:“是……师太手臂上的肉不是……”罗云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事关本教名誉,切莫声张。”
六灭师太倒在一侧,喷出一口鲜血,体内太羲神功完全失控,自行逆转,令她登时神志不清,心中唯有杀念。
她伸出一只染血玉手,颤声道:“澹台,去杀了魔人,杀了魔人。”澹台惊慌失措,忙道:“师傅!师傅!不可以的!你受了伤!我不能离开你!”六灭师太眉头一皱,双目绝眦,一把将澹台推倒在地,喝道:“杀了魔人!他现在神志不清,可他认得你!你们从小相识,他不会杀你!现在正是下手的好时候,千载难逢的良机!他入了魔,将来是苍生祸患!留不得!去杀了他!”
澹台仪泪雨梨花的爬到师太身侧,哭道:“师傅!我求你!别逼我做这种事!我不要杀人!我不要杀他!”六灭师太一脚将她踢开,口中又喷出一大口鲜血,喝道:“去杀了魔人!不然你没有我这个师傅!你永远不是峨眉弟子!去杀了魔人!”
一众峨眉弟子纷纷高喝道:“杀了魔人!”澹台仪惊恐万状的向后退去,手中握着金顶剑渗出鲜红的血液,惊慌道:“你们都疯了,都疯了……”六灭师太飞出一记光掌,将她拉倒身侧,森然道:“澹台,师傅知道这些年一直记恨师傅当年不救你的小官人,所以你不肯苦练太羲神功,不肯光大峨眉,都是魔徒隔在我们师徒之间!你不杀魔人,师傅立刻死在你面前!”
说罢师太手中催出一道神剑掌,重重拍下,众弟子一阵惊呼,喊道:“掌门不要!”澹台一把将师太手臂握住,哭道:“师傅!”六灭师太神掌停在额前朱砂半寸处,喝道:“你再不去!师傅就一掌打碎天灵!”
澹台仪大哭出声,旋即倒在六灭师太身上痛哭不止,贝碧青难以置信的摇头,向后退去,低声道:“疯了,都疯了,魔人疯了,掌门也疯了,你们都疯了。”她身子一阵摇晃,六冥师太顺势将她拉倒身侧,痛苦摇头,闭目不语,一同掩泪。
澹台仪玉目轻闭,在众目睽睽之下,挎着金顶剑,一摇一晃的走向李北殷。
李北殷瘫坐在地,脸上表情变来变去,忽然得神智清明,忽的双目通红形如恶魔,心道:“我不是魔,我不是魔,我不要杀人,我不要杀人。”“魔又如何!正道狗贼逼死我爹娘!我要报仇!要报仇!”“不可以!不可以!我不能枉顾沈爷爷和齐掌教的教导,我不能杀人,我不能杀人。”“杀杀!他们害死我爹娘,他们逼着我娘早产,把她活活羞辱致死!他们把我爹扔下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杀!一个都不能留!我要把他们身上的肉一块块咬掉!把他们的血都喝干!杀!”
正当他神智大乱,一欲发狂之时,一双冰凉的小手忽然捧住他血污满布的小脸,他惊慌失措的抬眼看去,澹台仪跪在他身前,面带微笑,哭的梨花带雨,柔声道:“小官人。”那声音仿佛呈露落玉,传入他耳中令他登时心神清明不少,仍是失魂落魄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