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过往云烟一笑消(上)
李北殷带着那看不清容颜体貌的铁面人,在正道十二联军中横穿而过,走的不紧不慢,如入无人之境,一把铁骨令,一身横炼功,竟逼得四周无人敢出手阻拦。途经冀北石家阵营时,铁面人的行止忽然僵硬了半刻,随即也快步跟在李北殷身侧。
峨眉金顶派位列十二派联军之首,李北殷行过之时也只是淡淡侧目,眼神冷冽毫无感情,随即带着铁面人一齐登上殿去。六冥师太手握剑柄,脸色一阵铁青,眉头皱到不能再皱,峨眉众女一齐看向澹台仪,却见其人只是眼神涣散,眉头紧锁,不置一词。
其余各派之人均未见过李北殷长着什么样子,可都知道段明发的妆容模样,以为那不可一世的大魔王段明发重回麒麟教,纷纷惊叹议论。那麒麟教教主段明发武功参天,凶名享誉武林,了了一生纵横无敌,竟令不少人隐隐生出退意。
麒麟教众人见李北殷【死而复生】,更于危难之际扶大厦之将倾,均是悲转大喜,欢呼雀跃,高唱震天,纷纷拜服在地,行麒麟教最高礼节半跪式,左手抚右胸,低头齐呼道:“恭迎教主!”
一时间高呼声震颤九霄,庭中圣火在烈风中呼啸汹涌,李北殷手中飞出一记快如闪电的麒麟爪,将令狐小妹柔软的腰肢握在光掌之中,拉倒身侧,忙问道:“小妹,你怎么样。”令狐小妹微微睁开双目,见是李北殷重回天凤宫,也是一阵微笑,低声道:“难怪婆婆说,你是死不了的小蟑螂,你果然没死。”随即口中又涌出一口鲜血,几欲昏迷。
李北殷见柔弱无骨的可怜妹子遭逢大难,登时火冒三丈,手中聚起十成启天无相神功中的【日御光明化极神功】,转而双目喷火一般死死盯着六灭师太,大声喝道:“老贼尼!你去死!”
一手十成功力的日御光明化极手奔飞而至,六灭师太本是诧异万千,完全没料到李北殷几度死而复生,待其清醒过来,一记神光璀璨汹涌如万里江河的化极光掌已然拍到身前,忙骤起太羲神功拂袖化去。岂知李北殷一身启天无相神功借太羲神功助力,早已今非昔比,一记光掌足有十成功力,两掌相聚而击,六灭师太手中阳炎神光顷刻被化极神雷手打的支离破碎,一记神雷掌突破防线,重重砸在她纤软柔弱的小腹之上,登时令她全身如遭雷击,惨叫一声,口中奔出一丝血液,向后退去五步在险险停住。十派掌门纷纷涌上前去,太始真人拂袖间将余风化去,对着年轻人深厚内力心中暗自称道。燕玑珏则岿然不动,见李北殷尚未离开人世,也是虎目蕴泪,无奈有正魔之别,难以将他拉倒身侧相认。
麒麟教众人见李北殷刚回天凤宫,修为似是比之从前还要深厚许多,竟一掌将正道联军统帅打的口吐鲜血,略显狼狈,纷纷高呼,站起身来,怒吼震天。
李北殷正欲将令狐小妹抱起在怀里,递到麒麟教三使四法手中,那铁面人却忽然先出一手,将小妹牢牢护在怀中,低声道:“色迷心窍,专心对付那十派掌门吧!”李北殷一阵侧目,低声道:“石姑娘你又吃的哪门子鬼醋。”
那铁面人自然是石毓英,也不知二人从何处寻来一幅玄铁铸造的面具,将她面容遮住,一身黑蛇斗篷本就宽大,将她整个人掩在黑暗之中,看不清容貌身材,雌雄莫辨。
两人一齐向殿前疗伤的众位密使护法走去,众人见李北殷忽然归来,也是心神大震,精神百倍,连声道:“天不亡我麟教!”曾素懿跳起身来,跑到李北殷身侧,惊道:“好儿子!你是人是鬼?”李北殷拉起她手在脸上轻轻一拍,笑道:“你看,有血有肉的,当然是人了。”曾素懿登时笑着叹气,哎哟哎哟抚着胸口长出两口气,珠下蕴泪,一拳头砸在他胸前,笑骂道:“你这不知死活的混小子!你知道婆婆和小妹他们多担心你!你倒好!活的这般滋润,体格又壮了不少!”
李北殷脸上一红,咳嗽了两声,惭愧道:“婆婆。大敌当前,十二派掌门都在这里……”曾素懿又捶了他一拳,笑骂道:“死孩子!都知道要面子了。”虽是如此说,但曾素懿还是强压狂喜之情,从铁面人手中将令狐小妹接下来过来,随即皱眉道:“老尼姑一身太羲神功强劲无比,令狐丫头哪里是她的对手。”李北殷随即将小妹放在地上,手中滚滚动机回春真气灌入其体内,将她体内灼烧的全阳真气尽数化去,随即道:“婆婆你们照看小妹,我来应付这些正道掌门。”旋即铁面人低声道:“十派掌门各个身怀绝技,你不可与之硬憾,稍后我会以天音功扰其心神,从中找出各派掌门武功命门所在,你一一破解。”李北殷点点头,拍了拍石毓英肩膀,道:“接下来就看石姑娘发挥了,我这条命和麒麟教生死存亡,可全压在你身上。”
曾素懿闻言,微微颦蹙,看着李北殷问道:“这位是?”李北殷转身道:“婆婆不慌,这位是我的朋友,石……”铁面人忽然怒道:“臭驼子!你答应过我的事这么快就忘了?!你要害死我是不是。”李北殷忽然用手捂口,随即道:“我没忘没忘。”旋即他面对曾素懿说道:“婆婆放心,这‘先生’学究天人,对天下武功典籍了如指掌,是我专程请回来相助我教。”曾素懿微微挑着眉毛,看向铁面人,又觉着他穿着的披风怎么那般眼熟,忙道:“可这位明明是女儿家的声音,怎么会是……”铁面人忽的运起天音神功,一阵苍老低沉的老年声从腹腔中响起:“这位婆婆生的真美,人又聪明,这臭驼子可半点没随婆婆。”
曾素懿登时眉开眼笑,拉着铁面人坐到众人身侧,忙笑道:“我这傻儿子,怎么会有福气认识高人。”铁面人收起天音功低声道:“婆婆,不瞒你说,我娘也在场下联军之中,我可是顶着杀脑袋的风险来帮他的,你们可不要暴露我的身份,不然到时候我娘和峨眉派非要了我命不可。”曾素懿连连点头,惊道:“原来你是……”铁面人连连点头,随即低声道:“婆婆知道就好,不必说出来……真是奇了,婆婆不过年方四十,容颜这么年轻这么美,这臭驼子怎么能一直称呼为婆婆,依我看他举目无亲,该叫您一声娘才对。”曾素懿心中一暖,笑道:“他竟连这等家事都告诉你了?这傻儿子哪里有你这般体贴可爱。”
李北殷并不听闻两女低声私语,而是走到其余身受重伤的几位护法密使身前,见他们各个体内水火不容,痛苦难当,低声道:“诸位受苦,在下来晚了。”罗云程忍着肺部颤痛,轻咳道:“小教主!你没事就好,正道联军以多欺少,行不义之师。我等拼死护教,也都是分内之事。”楚征南此时终是护住心脉,暂无性命之虞,见李北殷方才一掌击退六灭师太,端是时间一等一的内功底子,心中安慰不少,低身忙道:“阁下便是我教第二十二代教主?”李北殷见他身子摇晃,忙护着手臂将他托起,瞧着这中年人生的龙眉凤目,俊美无双,忙道:“是我,如果我没猜错,你便是我教天众密使,楚征南楚叔叔?”
楚征南微微一怔,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色,忙道:“你……你叫我楚叔叔。”李北殷微微一笑,说道:“家父李太冥,曾是贵教前代天众部密使,与楚叔叔是故交。”楚征南登时眉目一展,惊道:“你是……你是太冥的儿子?!你是太冥和北殷若的儿子?他们现在如何了?我们这些朋友,都二十年没见过夫妻二人!”李北殷听闻故人谈起父母之名,抿嘴点头,低声道:“家父家母已过世十年,楚叔叔不必挂念。”楚征南闻言哀叹一声,怅然若失,随即拉着水银鲤一同半膝跪地,道:“教主在上,龙神使曾以下犯上,但皆因不识教主身份,维护楚某而起,那日小教主三刀六洞宽恕银鲤之罪,楚某不胜感激!”
李北殷忙道:“两位密使快起!”随即他将两人手臂托住,站起身来,叹道:“如今大敌当前,我等当同心协力,一起抗敌,何况都是过去之事。龙鲤使之事就到此为止,如果你们还认我是教主的话,这件事切勿再提。”水银鲤嘴角鲜血已然干涸,低着头歉声道:“教主,那日……那日我等那般逼你……”李北殷长叹一声,随即笑声责问:“都说了不准再提。”水银鲤珠下蕴泪,连声称是。
旋即李北殷探出双掌,将一套动机回春神功灌入两人体内,将两人绷直欲碎的心脉稳住,随即皱眉道:“大敌当前,我无法将所有真气都用于教内兄弟疗伤,只能帮到这里了。”楚征南看了一眼身后十派掌门已然走来,杀气腾腾,旋即说道:“教主,十派掌门之威不可硬挫,只可分而化之。如果楚某猜的不错,你应当是修炼了全篇启天无相神功,不错吧。”
李北殷点点头道:“不错,承蒙圣女错爱,将这本神功传授于我。”楚征南在李北殷耳边一阵低语道:“教主,你体内有明参阴阳、化极真气、明月在抱三重真气,可以这样……”李北殷听着连声点头,笑道:“早闻教众兄弟都称楚密使无论武功、统帅、谋略,都是教中第一,就按密使所说的办。”
六灭师太亲率十派掌门一齐向众人走来,距离已是不到十步之遥,李北殷横身挡住,拱手道:“在下李北殷,为天方麒麟教第二十二代教主,各位枉顾武林侠义,侵犯我教,到底意欲何为。”
六灭师太挺身在前,方才李北殷一掌余威令她心有余悸,不敢贸然出手,冷声笑道:“李北殷!你终是肯出来见见我等,多年前你父亲李太冥妄称北宗子弟,却投身魔教,更上我峨眉偷盗黄龙神刀,致使我峨眉百年基业一夜毁尽,我该不该上曲靖来讨个公道!”李北殷从众人围簇中走出,淡淡抬眉,低声道:“既然是师太与家父,峨眉与麒麟教之间的恩怨,当一对一来解决。为何师太要联合其他门派,搅得武林鸡犬不宁,更驱使其他各派与麒麟教结。”
北少林定玄神僧排众而出,立在六灭师太身后,手捻佛指,低头道:“阿弥陀佛。施主之父李太冥于二十年前在北少林大开杀戒,致使佛门子弟凋零殆尽;贵教教主段明发更残害无数佛门同道,如此说来,北少林与麒麟教,与施主之父李太冥间也有恩怨。”
昆仑派太始真人冷哼一声,紫袍一甩霞光明灭,也是站在六灭师太身侧,昂然道:“贵派教主段明发二十年前曾上我昆仑冯虚派,仗着一身高强武艺肆意大开杀戒,致使昆仑派颜面扫地,至今不时为武林同道取笑,这么说来我昆仑派也与魔教有着恩怨。”
天门掌门独孤天走出三步,黑发如墨,铁甲铮铮,冷声道:“贵教教主段明发十年前修炼魔功,走火入魔,在云贵川三地造下重重孽果。我天门弟子不忍苍生蒙难,挺身而出匡扶正义,却尽数被段明发所杀,你说!这笔账该不该算!”
无名山庄少庄主谢政君长袍一凛,也是跟在诸位掌门身后喝道:“不错!魔教确是作恶多端,罄竹难书。我叔叔谢继坤曾与天山派弟子官扶瓴有过婚约,两人情投意合,本是一段大好姻缘!谁知魔教狗贼楚征南仗着武艺高强,将我叔叔爱妻掳走,残害致死!我叔叔谢继坤因爱妻惨死而神智癫狂,将自己折磨致死!你说,这笔账该不该算在魔教头上!”楚征南闻言竟无方才睥睨天下之豪情,反倒显得有些失神落寞,李北殷听闻过楚征南与官扶瓴种种往事,忍不住插口道:“如果在下没有记错,官扶瓴确是与楚密使有过往事,但他二人乃是情投意合,绝非楚密使一力相强。何况最后官扶瓴是死在天山扶摇派掌门文卿真人手里,若真要以事论事,大家是否要公平一点。”谁知那谢政君登时怒不可遏,举剑走来,怒喝道:“李北殷!我无名山庄与你没有恩怨,与麒麟教也无恩怨,但楚征南我一定要杀!他害的我叔叔我婶婶生离死别,这仇我一定要报。”李北殷看着他手中一杆通体黝黑的【丹青剑】已然出手直刺楚征南而去,挡在他身前,手中飞速腾挪起明月在抱挪移功,一杆丹青剑在明月真气中凛凛作响,几乎蹦碎,李北殷长眉一展,手中一扬,硬将一把丹青剑将其手中崩飞,刺入一侧木柱之上。谢政君震怒惊奇,皱眉怒喝道:“李北殷,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与你素无恩怨,你为何出手阻我。”李北殷长扇一凛,挺立场中,淡淡道:“楚密使是我教护法,你要杀他就先问问我做教主的应不应。如果谢公子一欲为难楚密使,这笔账也算在在下身上好了。”楚征南微微一惊,旋即走上前来,叹声道:“教主,这是属下与谢家公子的私事,还是不劳烦教主出面。场下十二派人马众多,能退一路是一路……”李北殷举手示意他不必多说,旋即低声道:“大敌当前还分什么公事私事,虱子多了不怕咬,多他一个少他一个也无妨。”谢政君愤恨无比的瞅了一眼一侧的楚征南,眼神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旋即手中飞出一道【佛陀大手印】,金光璀璨的光掌将一侧刺入木柱中的丹青剑收回鞘中,冷声道:“李北殷,你自己找死,就怨不得我。”旋即走回众人身侧,不住的回头看向峨眉阵中的贝碧青,心中更是几分薄怒,心道:“魔人好生顽强,方才贝师妹刺他一剑竟未能要了他性命,真是可惜!”他瞧向楚征南伤口处,却见伤口并非左侧心房,而是右侧胸膛,眼中闪过一丝森然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