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处英秀女闹佛堂(上)
武宗年间,朝廷宠信道教,妖道【赵归真】借朝廷权威驱逐其他教派,对【佛教】极力打压,波及【景教】、【祆教】等教派,短短几年间无数佛堂、礼拜寺均遭道士及官兵捣毁。一时间社会动荡,人人自危,众多教派信徒、子弟锒铛入狱,不少人被处以极刑。
时逢云贵地区兴起一门派,名唤【天方神教】,本为早年间由大食、波斯一带传入中土,后在中土扎下根基,开坛传教,在南北均有成众教徒,法难之际不少佛门分支、景教、祆教势力归附天方神教门下,众教合流,遂自称【天方麒麟教】。朝廷兴【法难】之时,更极端打击天方麒麟教势力,致使天方教众与官府冲突,天方神教传教多年,在中土部分地区形成了相当实力,冲突竟愈演愈烈。朝廷斥天方神教为【外传异端】,大肆捕杀天方教人,武林“四派三宫”均以正派领袖自居,与天方麒麟教水火不容。
却说这【天方麒麟教】的前身【天方神教】并非中土正宗,乃是西域大食国国教,前朝时期传入中土生根发芽,在中土已有许久历史,影响了部分地区百姓的信仰、风俗、习惯。但因这一教门人行事诡秘,教义戒律均与中土有异,在江湖人口中乃是暴戾噬杀,胡作非为的【邪教】,江湖上流传着不少麒麟教滥杀无辜的传闻,更为正道所不齿。
这已是【灭佛法难】第五年。这一天【剑南西川节度使府】内一片寂静,已是清晨,府内大部分官员和下人全然不见了踪影。
忽然只见府内朱红华贵的长廊里探出一张极为精致俏丽的容颜,那少年当真是秀美到了极致,身材纤瘦,身穿锦绣长袍,长发束冠,手扶摇扇,腰系一枚腻滑透凉的蓝玉,俨然一派富家公子的做派。
这少年皮肤凝白若脂,眼眉如画,口含樱波,端是那一双极其灵动的双眸,时时刻刻咕噜咕噜的流转灵波,古灵精怪,令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打着什么主意。
他鬼鬼祟祟闪到一间屋外,四下瞧着无人,伸出长舌湿破窗纸,一声不发的向屋内看去。却见屋内一名老道双目紧闭,盘膝而坐,头插玉钗,身着紫袍,全身蒸腾起紫霞神光,氤氲如天池泉眼,周身真气如细孔流沙,温温而出,绵远流长,仿若神人,屋内霞光明灭可见,那老道周身一片潮湿,竟是四周真气蒸发所化。
那少年眼见老道修炼【紫薇神功】已入化境,全身心投入,由不得外人半分打扰,暗自窃喜,又见府内人丁悉数被调往云南一带,心道:“两个死老头子每天都想困住我,现在四下无人,谁还困得住我。”
却说这少年父亲乃是当朝剑南西川节度使【岑匡稷】,兵掌一方,地位尊崇,是当今八大【封疆节度使】之一。这少年的师傅便是屋内静修【紫薇神功】的道爷,道号【太素真人】,乃是江湖中“四派三宫”的【昆仑冯虚宫】四大真人之一。
无论家世、地位、师从、样貌,这少年都算得上顶尖。他见父亲领兵远赴云南,师傅每日清晨必迎着朝霞运功调息,算准了时间这便想偷偷溜出去。他蹑手蹑脚躲在一旁,见四下再无人看防,于是脚踩轻步,一路小跑向外。
他心中大喜,刚走过门廊一侧,忽见眼前紫霞明灭,一老道龙须飘飘,身披纯紫道袍,微微嗔怒的拦住道路,不是方才那屋内的【太素真人】又是谁。
太素真人乃是昆仑冯虚宫得道真人,当今天下武林道教【四大宗师】,分别为【北宗山崇真人、昆仑山宿和真人、天山文卿真人】以及这位【太素真人】。这太素真人德行修行均是极为高深,世上能让他动嗔怒没有几人,可眼前这小徒弟便是其一。
只见那太素真人立在路前,双手负背,黑发随风飘荡,如若黑缎,极是丰神俊朗,但被这小徒弟气的坏了修行,横眉冷对,淡淡道:“哪里去。”
那少年也毫不畏惧,细声细语道:“出去。”
太素真人似是已经对这小徒弟失去了耐性,打量了一番冷声斥道:“你看你!女孩子家着男装,像个什么样子!放着华宸贵宇不住,偏要往外风餐露宿!”
却说这少年原是【女扮男装】,秀名【岑元秀】,生的花容月貌,媚眼含波,极是惹人喜爱,却偏偏不喜诗书爱刀枪,三天两头往外跑,到处打着他师傅【昆仑太素真人】的名声挑战各路好手,惹得附近几大云川门派与昆仑派不得安宁。
他父亲岑匡稷早年是云贵一带的望族名门子弟,文武双全,一身武艺尽是从昆仑山上学来,不但在庙堂长袖善舞,在武林中也是有着较高的声誉地位。他深知江湖处事与庙堂截然不同,容不得小女胡来,便通告她师傅太素真人来府上教岑元秀修炼,实则是为了把这古灵精怪、四处惹事【小太岁】关在府内。
那岑元秀是个精灵古怪,惹人喜爱的丫头,从小与师傅极是亲近,但太素真人深知这丫头从小被家里惯坏了,脾气性格都是养尊处优,不好对付,碍于他爹的面子也不敢多加管教,只是将她圈在府内,传以【紫薇神功】。
岑元秀英眉一皱,秀声说道:“师傅!女扮男装怎么了?咱们昆仑山上的师哥师姐们,不也是一身道袍,分的什么男女。”
太素真人道:“出家人讲究万物融一,一视同仁,衣着表象都是外物,却也不是无男女之别!你只是俗家弟子,还是庄重点的好。”
岑元秀越听越怒,微嗔道:“师傅!自你来了咱们府上,就跟换了个性子似的!怎的和我爹那老头子一样,顽固不化起来了。我家这风水真是不好!”
太素真人侧目冷道:“徒儿休要多言。老道今日在此就不容你离开半步。回房里绣花吧。”
岑元秀双手抱胸,饱满的丰胸气的一起一伏,委屈道:“绣花!绣花也没人教我,没人管我!我爹一天就知道往外跑,哥哥也跟父亲一样,对我不理不睬。现在好了,师傅也这般冷待徒儿,我与那街头上可怜的乞儿也没什么分别了。我好想我娘啊!”
太素真人一听,心想这丫头胡搅蛮缠,全然不谅解家人一番苦心。他爹对她是极为呵护的,无奈是朝中重臣,代管云贵川三地忙的焦头烂额;他哥哥岑春辉已是成年,不得不帮着他父亲处理要务,东奔西走;太素真人本人对这丫头算是仁至义尽了,不但处处忍让呵护,甚至将昆仑冯虚宫门下至宝【紫薇神功】传于此女,可这丫头不但毫不领情,反而斥他性情大变,枉顾师徒之情。
太素真人见她气的身子微颤,体影起伏,口灿金莲,秀目含嗔,也不得不说了两句安慰话,“你爹他们都是朝中重臣,丫头就别生他们气了。陪着师傅在府上练功修行,不也很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