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断诊二

第95章断诊二唐轩玉身着一袭锦蓝色长衫，虽然面若冠玉，却仍旧是一副极老成的举止，也不知因厢房内女眷众多，脂粉味略微重了些，还是旁的缘故。唐轩玉刚一进房，修长的剑眉便略微一拧，抬手轻轻揉了揉鼻翼，眼神炯炯环扫厢房，当目光触及老太君及老夫人时，并未表露出卑微之态，只是抬手抱了抱拳以示礼数，便径直向坐在榻炕上的素纤走去。

对于唐轩玉的态度，老太君与老夫人并未在意。此人超凡的医术早己名声在外，其怪僻的性情也略有耳闻，素来隐世高人总是有着一身傲骨，今日肯亲自登门诊病，己算是给足了面子，又岂会奢望其言行卑恭。

“有劳唐先生登门问诊。”老夫人含笑轻言。

老太君虽无笑意，眸子里却满是期翼的神情。此时她最关心的不仅是素纤何时康复，更对她为何会突发疹子满怀疑惑。

唐轩玉点了点头，轻掀衫摆稳稳的坐在榻炕一侧的红木月凳上，目光深深的看了素纤一眼，并未与之说话，抬手轻搭上素纤搁在侧几上的皓腕，直接了当的扶脉望诊。

厢房里静的落针可闻，众人皆目光探究的望着唐轩玉，静待答案。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唐轩玉方才收手，沉声言道，“果然不所我所料，贵府二小姐的病症，并非暑热天灾，而是人祸而为！”

此言一出，老太君顿时面色大变，望着素纤的眼神也冷凛了许多，努力按捺着心底暗恨，平静的询道，“唐先生何出此言，还请明示。”

唐轩玉环扫厢房四周，淡声言道，“二小姐此脉与暑热脉相极为相似，却并非暑热，而是中了某种暗毒。”

“中毒？”伺候在一旁的燕子闻言大惊，急切的言道，“我家二小姐怎会中毒，近几日二小姐的吃食用度，全由奴婢一手打理，好好的怎会中毒？”

不待唐轩玉说话，老太君己冷声言道，“既然纤儿的吃食用度并未出错，那如何中的毒，想来便只有纤儿自己心里明白了。”

老太君这话虽未言明，但在场之人却己经听出了不虞的弦外之音。

老夫人微急的询道，“纤儿，这是怎会回事？”

素纤虽系着面纱，黑亮的眸子却雾光闪动，极无辜的言道，“祖母，纤儿也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会中了毒。难不成，祖母以为纤儿有胆子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不成！”

后面这句话，素纤显然是故意说给老太君听的。

“是啊，昨儿夜里，若非奴婢发现及时，我们二小姐险些醒不过来了。而且脸上生出的疹子，更···更是吓人的紧，若是好不齐整，难保不会落下疤痕，今儿二小姐醒来一照菱花镜当即惊的几乎摔了镜面儿。二小姐姣好的容貌，怎受得了如此折腾。”翠丫急的满脸通红，说话的声调轻颤不己，眼眶里早己水光闪动，若不是努力克制，早己珠泪满腮了。

见素纤主仆如此神情，老太君面色稍缓，仍旧不甘心的言道，“既是中毒，总有个根源，纤儿这几日只在我房里少作走动，其余时候并未出去，若说中毒，定是在自己院儿里。又有谁有胆子敢到逸月轩里来下毒！”

香草与燕子微愣，正在往唐轩玉茶盏里续水的翠丫却极突兀的言道，“老太君说的没错，近几日的确甚少有人往逸月轩里走动···”略微一顿，好似记起了什么，“对了，奴婢险些忘了，昨日表小姐来二小姐房里说话，坐了足足两盏茶的功夫方才离去。”

“对对，奴婢也记起来了，表小姐走了以后，我家二小姐便乏的厉害，小盹以后便人事不省了。”香草也惊觉的言道。

唐轩玉听着众人的言语，面无表情的站起身，一面轻踱着脚步，目光同时在厢房里上下打量着。

老太君拧眉微惊，“紫绢来过？她来做什么？”

随即脑子里却浮现出，昨日紫绢向自己状告素纤行为不检的事件来。暗道，难不成，这丫头对我维护素纤的举动不满，特意前来挑她的刺儿？若当真如此，莫非那毒出自紫绢？

想到这里，老太君心里涌起一阵恼意，看来这丫头真被我宠的不象话了，初到府里不久，竟有如此大的胆子。

老太君虽然有了少许计较，却实在不愿意相信此事由紫绢为之，见唐轩玉在厢房里凝神打量，不由轻声询道，“唐先生不知有何高见？”

唐轩玉淡淡一笑，目光最终停留在房门右侧的楠木花樽上，上面玉瓷瓶里芍药花开的正艳，淡淡的幽香从花蕊里散发出来。细看之下，那芍药花蕊处的色泽却隐泛暗红，并不似寻常芍药。

唐轩玉脸上浮出肯定的笑意，顺手将其中一朵芍药从玉瓷瓶里抽了出来，放在鼻间轻轻一嗅，对老太君言道，“虽然此时花蕊里己无药性，可气味却还在的。老太君不妨闻一闻，此花气味与别的可有不同之处？”

老太君狐疑的接过花去，正欲轻嗅，身旁护主心切的云蓉却有些急了，“老太君不可，若二小姐中的毒当真来自花蕊处，您如此而为，岂不是会伤了身子！”

老太君闻言，有些顾忌的看了唐轩玉一眼。

“老太君放心，二小姐所中之毒，虽然来势汹汹，但那毒性却极易挥发，最多只能持续一个时辰。二小姐是昨日中的毒，此时毒性早己消失了。否则别说凑上前去细闻其味，即使相隔甚远，只要身处这间厢房，早已身受其毒，无人能够幸免。”

听唐轩玉如此一说，在场之人皆面露惊骇之色，虽然得知毒性不在，心中却仍旧隐隐泛忧。林芝兰更是下意识的向房门外移动着步子，只差拔腿遁逃无踪，哪里还有看热闹的心思。

老太君看了一眼林芝兰，心知她心生恐惧，况且她也在此番待选之列，若素纤损了，全部希望就在林芝兰的身上了，立即示意林芝兰退下。

林芝兰如逢大赦，赶忙福身施礼，匆忙退了下去。

老太君浅浅一嗅手里的芍药花，果然如唐轩玉所言，此花花蕊处，不仅有芍药当有的香味，更夹杂着淡淡的闷香，若不凑上前去细闻，极难辨别出来。

“这花是谁插的！”老太君怒不可遏的喝道，目光冷狠的瞪向香草等人。

“是···是奴婢插的，不过芍药花期长，这花儿还在含苞时，奴婢便将其插了瓶，算起来，己经有五天了。可我家二小姐中毒，可是昨日表小姐走了以后发生的。”香草此时己经完全明白了，害素纤之人正是紫绢，说起话来，底气也足了许多。

老太君顿时语塞，紫绢可是她嫡亲的外孙女，若当真是她作恶，这事传出去可不太好听。本家的姑娘跑到旁支府上下毒害人，别说紫绢今后没法做人，就是她这位外祖母也会颜面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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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下的毒，我自会查个清楚，给纤儿一个交待。唐先生，可有法子在三日内，退去纤儿脸上的疹子？”老太君话锋一转，将重点引到了素纤的病情方面。

唐轩玉摇了摇头，“三日康复，恐怕唯有神人下凡方可办到。我列出一道方子，早、中、晚分别服用，七日后再施解毒，方可痊愈。”

老太君脸上难掩失望的神情，重重的叹了口气，“唉，三日后便是待选的大日子，如此也只能怨纤儿无福了。唉···”

连声叹息间，老太君看着手里惹祸的芍药，气不打一处来，猛的扬手，花朵被砸到了地上，娇嫩的花瓣顿时残了好几片。

“纤儿安心养病吧。云蓉，我乏的厉害，搀我回去。”素纤不能待选，顿时没有了价值，老太君哪里还有心思久留，当即杵着拐杖起身，对老夫人点了点头，向厢房外走去。

刚走到厢房门前，老太君突然止步，对云蓉言道，“去把芍药花拾起来。”

“老太君，那花儿有毒···”云蓉有些顾虑的低语道。

“还不快去捡！”老太君气急的用手里的拐杖，重重的在青石地面上杵了杵，顿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云蓉立即噤声，哪里还敢废话，立即返身捡起芍药花，随在老太君身后向房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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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绢，这可是你做的好事！”厢房内，老太君将残败的芍药重重的扔向紫绢，恨其不争的喝斥道。

紫绢脸颊涨的通红，贝齿紧咬着下唇，看了一眼脚下的芍药，心知事情败露，却倔强的硬着脖子，闷闷的言道，“外祖母，绢儿也是迫不得以。林素纤摆明了与别的男人有染，您却还要护着她。绢儿是您的嫡亲外孙女儿，林素纤算什么？她只是旁支的姑娘罢了。听说她亲娘仅是妾室出身，在逝后才被抬的平妻。如此卑微之人，都能进宫待选。绢儿为何就不能进宫？绢儿不甘！”

“你！你！”老太君抬手直指紫绢面门，恨的牙直痒痒，“反了，你这不争气的丫头，你坏了我的大事，你可知你坏了我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