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有情绝情不为情留(一)
102有情绝情不为情留(一)
◎无怨生怨难为怨恨◎
诗曰:
婵娟高悬,天壤别,怎堪人间托土丸。
栓错赤线。
倒休叫鹊桥牵起,撮引腐舟见。
且不说土蓬有些何诡计,又生了何等邪心。单说此时舍内,周侯发见妲己冰山之色,疏离了自己,早满心懊恼,无奈自省:
“无怪老人常言,「亲勿说亲、借勿借贝」,我先前还不解,只当是行好事,如今才知此言不假。还惹得大祭司怨我,唉……”
说完,跌声叹息不止。
枉他今日一路前来时,还满心欢喜轻快。
将小亚婵嫁予土蓬,已是他能想到的最好之法——
他最初实则想着,寻个机会将人除掉就是。
是因土蓬提议,他又知妲己重这武士,才贴心改了主意。
谁知转了一圈,非但不成,反而还惹了警惕,或许日后更难下手。
他茫然一阵,只望着窗棱。
行馆建好颇有些年岁了,朱漆早已褪为久腌的烂梅色,反射着白苍苍日光。
叫妲己住在这处,是在太委屈她。
他想将她藏入宫内,集天下珍宝奉养。
是他一人之仙,仙也只望他一人。
心中一酸,他眼圈也泛了红,见妲己仍望着窗外,不理自己,低声求道:“我已知错,大祭司若有气,锤我两下也使得。何苦如此冷着,叫我束手无策……”
说着,几乎哽咽。
妲己这才看向他,却仍要笑不笑着,“并非是我要冷着君侯,实在是你为蓬求婵,无比怪异,叫我心惊。倘或日后心血来潮,要为蓬求我,我当真无可奈何呢。”
周侯发容色紧绷一肃,早跪在她面前,颈线绷直,擡手起誓,“先祖在上,日月明鉴。你是上帝座下的大祭司,我在你面前,也不过土豕泥犬,那土蓬更连虫豸蜉蝣也不算,无非马粪豚屎,叫你看了也污了眼!此事是我欠缺考虑,才惹你着恼……但我对大祭司一片诚心,如掺半点假意,叫我不得善终!!”
话至此猛地一顿。
他不料脑热说出此等露骨言语来,面上更要发红。
此时不必狐貍报时辰,只看发激动得红筋鼓胀、双目含泪,妲己也知数量不会低。
怪哉!
周侯发分明狠辣心机、无所不为,偏又于情爱一事如此执拗,毫无底线可言
——但或许,这二者本也不矛盾。
她谨慎怀疑,自己今日若是咬死不肯原宥,发会在此枯耗到海涸石烂。
可惜,若非他是此等性情,倒真是她喜爱的模样。
她叹气,冰冷之色消融,无奈说道:“君侯如此堪怜,倒叫人以为我在欺负你了。”说完,又伸手在他一额汗上略过,改问道:“昨日雨夜归来,可还顺利?”
他心旌一荡,几乎要激动而泣,又怕汗脏了她的手,忙捉在手中,用腰巾为她擦去:“虽不大顺利,却等不得还要一日才能见你……”
眼睛瞅着她,试探在她手背一吻。
妲己见他急得一脸呆相,又觉好笑,也就唇边一弯,握住他结实的臂,将他扶起。
如此忽地和好,寒冰消融,云开月现,周侯发心中瞬时满胀蜜甜,真真此生也不曾有过!可他仍可怜试探:“你已不气?”
妲己瞥他一眼,侧过头去:“还颇有些。”
他忙要转到她面前来,急问:“那你要如何才能消气?”
她眼珠转转,笑道:“我很喜看兵卒列阵,排排走过,颇有气势,你肯叫我看否?”
这话说出,她本以为周侯发多少要迟疑片刻,谁知他竟笑了,不假思索应下:“这有何不肯,你这喜好极有趣。我带你去看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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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原一些小臣眼中,妲己之恐怖,已胜于瘟疫。
此恐惧,在听闻君侯带其去观赏列兵时,瞬时累积至了顶峰。
譬如鬻子,为此气得称病,几日都不去上朝议事,太颠与闳夭久等人知晓缘由,只好来看望他。
“还来看我作甚……”鬻子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双目无神望向房梁,“莫以为我不知,汝等家中亲眷,早在将妲己讨好,还有那等自贱身份,请去为床伴为奴的,甚为可笑。
这哪里是仙君,分明是大邑送来的妖邪。她不光迷惑君侯,更迷惑了多少亲眷贵族,小臣武士,为她如痴如狂……
君侯今日能携她看列阵,明日怕不是要她掌符?天下之大,莫非只我一人独醒?”
太颠叹气,“翁何必如此?君侯知晓你病,也颇为关切。”
鬻子叹息一声,老泪纵横。
闳夭久附和着:“翁莫太过介意。君侯不但挂念翁,行事也颇有分寸。”他压低声音道,“君侯又岂是那等浅薄之人。他欲与妲己结姻,一来,不过是因妲己在大邑还任有少亚之职,对商军了解颇多;若能结姻,军事上自然令周原获利;二来,妲己在大邑民望实则极高,若是大邑狐母嫁予君侯,岂不是天命所归?届时民众无需劝说也要倒戈,有不战自胜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