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走了
八月八日,立秋。
她拖着来时的行李,背着小提琴,关上了沿海路17号的大门,也关上了整个夏天。
昨天一整天,他们漫无目的地走在白溪的每个角角落落,手牵着手,看到有趣的小店就进去逛逛,饿了就去一家开了几十年的老餐馆,和往常一样聊天文,聊地理,聊人类,聊心理,唯独不聊太远的未来。
他们才二十岁左右,以至于未来是一件多么虚无缥缈的事情。
她走出大门,杭弈清正站在门口,手上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她拖着行李上前,海风迎面吹来,掀开她薄薄的外套,有点凉,“今天立秋,真的有点凉。”
那么快就秋天了。
“这个给你,我拍的天文照片,每一个地方都选了一张。”他接过行李箱,将袋子放在行李箱上。
右手拖行李,左手拖她。
“真的吗?我要看看。”她说着就要去拿袋子。
“回去看。”
“怎么?现在不能看?”
“除了照片,还有别的东西,怕你看哭了,花着脸回家。”
“大胆刁民!我有那么容易哭吗?”
程青禾开怀地笑,跳到他身前指着他。
她最近好像变了个人,变得特别开心乐观。
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无比放松,很多原本要斟酌很久才迂回出口的情绪,现在都可以轻松自在地对他表达出来。
那些难堪的,沉默的阴暗,好像都可以光明正大地暴露出来给他看。
他不会嫌弃,甚至不会皱眉,而是将你那些阴暗一股脑抢过去,洗干净拧干,然后平铺在阳光底下晒得干燥温暖,整个人都变得舒展起来。
“好好好,我是刁民,大公主什么时候收了我?”
“行啊,给你安排个‘御前开心果’职位,专门哄我笑。”
“卑职遵命。”
杭弈清还微微弯腰给她抱拳行了个礼。
“你幼不幼稚?”她笑道。
“和你学的。”
“那我得收学费。”
“包够。”
程青禾看着他的侧脸,不知道怎么地,和他在一起总会变得很幼稚。
“等会应该会下大暴雨。”
她擡头看着天空,整个世界阴白一片,厚厚的乌云遮盖在头顶,像一片密不透风的牢笼,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擡头看天际线,“台风快来了。”
轮渡摇摇飘在海面上,海浪被风卷起,无情拍打在船底,和她的心情一样,突然变得有些沉重。
“你喜欢下雨天吗?”
他们坐在轮渡的二层,她自然地靠在他肩膀上,风很大,没什么人。
“不知道。”程青禾想了想,确实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不知道?”
“嗯,因为有时候喜欢,有时候不喜欢。”
“那晴天呢?”
“也不知道。晴天很好,我很喜欢,但是晴得太久,我就会想念雨天的孤独和安静。同样的,下雨太久,我会觉得潮湿阴暗,又回想念晴天的干燥爽朗。”
“你这想法很唯心主义。”
“你相信命运吗?”
他偏过头看着她的眼睛,目光透着认真,“如果说缘分包含在命运里,那我一定信。不然怎么能遇见你。”
平行线交汇的瞬间,就是命运赠与的缘分。
不光是你,就连那年冬天的雪花,都成了绝无仅有的奇迹。
“我们等会去合奏一首lawrence吧,在台风来之前。”
她的声音轻轻的,散在海风里。
像挽留,又像告别。
白溪市有严格规定,台风天严格停止所有轮渡,没有人能进鹭岛,也没有鹭岛的人能出去。
今天之后,他们注定要分开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