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
用手
她的生活又回归了平静,像从前整整二十年。
一个人呆在没有朋友的伦敦,呆在没有一个人的空房子里。
依旧是没人在意的感觉。
依旧是被忽视的感觉。
可明明是她主动选择的离开,现在又把罪责都推到了别人身上。
她真自私。
以前的她早就习惯了这种感觉,但是这个夏天扑面而来的热烈席卷着她,将她原本冰冷的心烧得火热,却又在灼烧过后瞬间冷却。
爱这种东西一定是世界上最难得到的奢侈品。
来伦敦的第一个白天,她举着小提琴,站在酒店床边边一遍又一遍地拉着,拉到大臂酸软也不想停。她恋痛,无比地恋痛。
几首曲子,花开花谢,雨落雨停,就从清晨拉到了黄昏。
时间总是走得飞快,一到傍晚,本来阴雨的天气更加阴沉,她关上窗户,把自己一个人锁在了房间里。
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不知道要干什么,想干什么都提不起力气,只打开一部剧当背景音乐,身上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有些症状再次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
她熟悉地拉开行李箱,拿出一片药喝了下去。关机的手机就像一块冰冷的金属板,没有一点温度,她依旧不想打开它。
就这样像尸体一样在床上一直躺着,几乎快睡着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在敲门。
她通过猫眼往外看,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用力掐了掐自己,以为是梦。
“你怎么来了?”她还是开了门。
“程青禾,为什么不辞而别?”
他一把拉过她,反手将她紧紧抵在门角,左手环束着她的腰背,右手扣住她的后脑,以一种绝对掌控的姿态严丝合缝,身体隔着一层薄薄的t恤,完全感受着对方的温度。
程青禾闷哼一声,看着他微微猩红的双眼,直勾勾地锁定着自己,像锁定猎物一样,想将它吃进身体。
铺天盖地的吻落在从她的额头一直落到脖颈,激烈的动作让她有点喘不过气。
“给你留了信,和石膏娃娃。”她没见过这样的杭弈清,双眼尽是夹杂着情欲的绝对占有。
“程青禾,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话音落下,他直接把她压在床上。
她背部吃痛,闷哼一声,“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
“那你,还喜欢我吗?”
密闭的空间让她有点眩晕,眼前的世界全都是他,他正在疯狂掠夺自己的空气。
“杭弈清,对不起。我前二十年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自习,一个人吃出去玩……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突然身边出现了一个人,每时每刻都让我想着,念着,就好像忽然之间我就不再是一个人了。来伦敦之后,我又变成了一个人,我在想,以后我肯定还是会一个人,没有人能够一直在一起的……”
他亲了下去,想堵住她的嘴。
“所以,你……不要我了吗?你明明说过主人一定不会离开小狗。”他眼角泛红,一缕滚烫的咸涩滴落在她脸上,和她的泪水融合,分不清究竟是谁的泪了。
她正要开口说话,嘴里的空气被强硬地堵住,他的吻铺天盖地向她袭来,宣誓着绝对的占有。
“对不起,对不起……”她小声呜咽着。
从小到大,她好像一直都是拖累。小时候被爸爸妈妈留在爷爷家,成为爷爷奶奶的拖累;上初中之后被妈妈接回白溪,又成了她的拖累;现在来了伦敦,又成了杭弈清的拖累。
她总是不自由,又没用。
“我不想拖累你,你在国内也很忙。”
“我不忙。”他斩钉截铁。
她依旧自顾自说道,“所以,杭弈清,我们就到这吧。”
等我们都成为更好的人。
“为什么?告诉我原因。”
程青禾没说话,只是望着他,泛红的眼眶里满是泪水,看着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告诉我,好不好?”他用手擦去她脸颊的泪,安抚着。
“我特别特别想说出来,想告诉你我心里的想法。可是…可是我就是说不出来……”程青禾终于开口说了几句话。
“我……从来都说不出来。”
和她说过的一样,她不会吵架,她甚至吵不起来。
小时候在奶奶家的时候,自己一做错了什么,她就会破口大骂,甚至拿竹条抽自己,那时候的她只敢承受那些铺天盖地的话语,什么也不敢辩解,什么也说不出来。
因为一旦说了什么,换来的一定是更加严重的惩罚。
之后被妈妈接走,每次有什么矛盾冲突,她也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一味沉默着,对所有情绪和质问照单全收,自己默默消化一切。
久而久之,面对亲密关系的问题,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哑巴。
她只想回避,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