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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许家晗告别的时候，姜霰多少从她的眼里读到了些担忧。许家晗不知道她家里的事情，但来者不善是能感知到的，于是拽了拽她的手，眉头紧锁。姜霰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说没事，径自走过去。
一路无声。
作为姜平身边的人，穿着是很讲究的。姜霰观察着，大约是知道今天要来学校，她穿得并不像之前那样，知性中带着点风情，今天穿的是西装裤与缎面的衬衫，衬衫下摆扎进衣服里。裤腿修身，下摆是有些微喇的，勾勒出现场的腿形，脚踝那处布料遮住漆皮高跟。
高跟鞋踩在柔软的塑胶跑道上面，没声音。
走了几步，远离这里的人群，她开口自我介绍：“我是姜总的助理，我叫覃媛。姜总这会在你班主任办公室，我带你过去吧。”
姜霰点头。
她不知道覃媛有没有看出姜平对她另有所图，但是覃媛没有对她释放什么恶意，像上次一样，轻飘飘地来，轻飘飘地走，带起一阵风，是花香型淡香水的味道。她这次说话也不卑不亢，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姜霰点头，应声：“谢谢。”
两人一路没有多言。
到办公室的时候，覃媛自觉地没有上前，擡手，跟她示意到了，便安静地离开。姜霰在门口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敲开门。办公室的空调冷气放得很足，她甫一推门，冷风就扑面而来，吹得她直打一个哆嗦。
与此同时，办公室里的人也循声望过来。
吴老师、姜平，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老师。三人都戴眼镜，直勾勾地盯她。
她不想多搭理姜平，走过去，跟没看见他似的，平声开口：“吴老师。”
吴老师诧异，看了眼姜平，随即又很快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点头：“你爸爸来了，主要是想着跟我们商量一下报志愿的事情，听一听我们的建议。”
姜霰点点头，顺从地坐下。
姜平也不搭理她，气定神闲地坐在会客区，翻阅着那本厚厚的志愿书。吴老师继而介绍：“这是你爸爸那边找来的机构老师，这位老师也是蛮有经验的，报志愿可以多听听他的意见。”
那男老师也摸约四十上下，挺年轻，朝她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姜霰报以一个从容的颔首。
办公室里的空调冷风直灌。
她站着，听吴老师正在对她的高考成绩进行滔滔不绝的分析。说她没上六百是有点可惜，但是这个分按照今年的位次，报一个渝城大学好一些的专业还是绰绰有余。机构老师也赞同吴老师的分析，把一个打印好的本子递给她看：“姜总托人来找我的时候就说姑娘成绩没发挥好，我这看着其实也还可以了。听说你之前志愿是渝大，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专业，或者非常想去的城市或者是学校？”
姜霰撇了一眼面色平静的姜平。
随即飞快地道：“没有。”
就算报志愿，按照姜平的性格，应该也只会让她报本市的学校。她的分是能够到渝城大学的，当时吴老师让他们在高考前填写志愿，她写的就是这个。吴老师说这个东西会发在家长群，她不知道姜平有没有摸索进这个群，但是只要他想知道的，就一定会知道。
所以她当时写了渝大，并不是自己真的想考，而是考虑到如果姜平真的有一天看到了，能对她卸下防备。
难怪她一直到高考前姜平都没有现身……看来姜平多半是看到了她的意向志愿了。
他竟然也没有对她表面上的顺从表示质疑，就这么放了她几个月的安生日子。
几人对着她的位次和成绩研究了一个小时，在报志愿的资料书上圈圈点点，最后叹息这个分不上不下的，实在是尴尬，高不成低不就。那机构老师还给她列了一些外省的大学，让姜霰在其中选。姜平还没等她开口，就慢悠悠地插话：“渝城的娃娃，去外面上学干什么。”
机构老师尴尬地笑了笑：“姜总这是舍不得闺女出去啊。其实在渝城上大学也很好的，她的成绩重本的好专业肯定是没问题，渝大的一些排名比较好的文科专业，倒是也能冲一冲。”
姜平没搭话，擡了擡眼皮，放下纸杯，起身道：“今天就先这样。吴老师，麻烦你了。”
吴老师忙回：“您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报志愿毕竟是大事，回去还是要跟姜霰好好商量啊，她这个分好好报还是有望上一个好大学的好专业的。”
姜平没有再说话了，体面地颔首，径自走出办公室。
姜霰也紧随其后。
办公室的门一关上，姜霰正要往相反的方向走，姜平倏地开口，叫住她：“你过来。”
她不悦地皱眉：“干什么。”
姜平看着她，似笑非笑。
走廊里光线昏暗，她拧眉，精神紧张，面色看起来也不大好。姜平盯了她几秒，忽地道：“长大了，学会化妆了？”
说着手指就复上来，要蹭掉她的口红。
姜霰忙将头往后仰，声音陡然提高：“你干什么！”
到现在为止他还摆出一副关心的慈父模样。她觉得恶心。听见姜平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这化妆品都对皮肤不好，特别是口红，这是吃进嘴的东西。”
“不要你管！”
“我不管你，谁管你？你那个妈？她有问过你半句吗？”姜平手揣进裤兜，好整以暇地盯着她，就像猎人在盯着一只自投罗网的幼兽。
说到邱雪——姜霰的心痛之处，她骤然一愣，然后压低嗓音：“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妈怎么会被到处追债？”
姜平笑了笑，不置可否。
半晌，他平静地开了口：“你妈要是过得不好，你觉得可能吗？怎么那些被骚扰的邻居都是我来善后的？”
“……”
姜霰不说话了。
是。当时在餐厅偶遇许艳的时候，她没细想这些。那个时候她只是觉得很蹊跷，但这种蹊跷的感觉一下子被重逢的喜悦替代了，以至于她都没细想为什么偏偏邱雪出现在那里。
那家餐厅在渝城做得风生水起，当之无愧的网红榜前五，程晃带她去吃是情理之中。许艳两口子被安排到那家餐厅工作，也说过是姜平的做法。
——偏偏是那家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