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非洲沉浮
第二十一章:非洲沉浮
顾野回国的路极其漫长。他转了两次小城镇的中转车,在临时搭建的检疫区里滞留了十八个小时,穿着简陋的防护服,汗水早就浸透了衣服。机场里广播循环播放着航班延误和取消的信息。人群稀稀拉拉,戴着口罩,拉着行李箱,神情麻木而警惕。他靠在候机厅冰冷的座椅上,小心翼翼地蜷缩着,手机屏幕上,一遍遍地翻着林澜发来的短短消息。“注意安全。”“等你回来。”“别怕。”顾野把手机握得很紧,却始终没能回一个字。到家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几乎虚脱。清晨七点的北京,天带着一点灰白,风吹过空荡荡的街道,像一张冷冰冰的铁网。物理隔离后,他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放,直接叫了车,奔向医院。医院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每个人都戴着口罩,低头抱着文件,像一条条僵硬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电梯里贴满了防疫通知,电梯门开开合合,每一层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他一路快步走到病房楼层。护士站前排起了一条杂乱的队伍。几个护士来回穿梭,动作麻利却带着明显的疲惫。一个戴着蓝色帽子的年轻护士正低头在电脑前飞快敲打,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擡地问:“探视?病人姓名?”顾野报上母亲的名字。护士头也不擡地翻了翻桌上的登记表,指了指走廊尽头的病房:“右边最后一间,自行登记。别逗留太久,注意防护。”她脸上的神情已经疲惫到麻木,像是在应付每天数以百计的询问。顾野捏着手机,站在原地愣了一下。走廊上人声嘈杂,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说着话,像怕一不小心就把这座病楼脆弱的秩序彻底冲垮。他深吸了一口气,拢了拢帽檐,低头快步穿过人群,朝护士指的方向走去。每一步,脚下都像踩在沉甸甸的泥沼里,越走越觉得呼吸困难。病房里,母亲瘦得几乎脱了形,插着呼吸机,睁着眼睛,却已经认不清人了。顾野僵在床边,脚步虚浮地站着,喉咙干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角落里,父亲坐着,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连见到顾野多年后回国,他也只是擡眼扫了一眼,没有任何表情波动。…
顾野回国的路极其漫长。
他转了两次小城镇的中转车,在临时搭建的检疫区里滞留了十八个小时,穿着简陋的防护服,汗水早就浸透了衣服。
机场里广播循环播放着航班延误和取消的信息。人群稀稀拉拉,戴着口罩,拉着行李箱,神情麻木而警惕。他靠在候机厅冰冷的座椅上,小心翼翼地蜷缩着,手机屏幕上,一遍遍地翻着林澜发来的短短消息。
“注意安全。”
“等你回来。”
“别怕。”
顾野把手机握得很紧,却始终没能回一个字。
到家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几乎虚脱。
清晨七点的北京,天带着一点灰白,风吹过空荡荡的街道,像一张冷冰冰的铁网。物理隔离后,他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放,直接叫了车,奔向医院。
医院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每个人都戴着口罩,低头抱着文件,像一条条僵硬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电梯里贴满了防疫通知,电梯门开开合合,每一层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他一路快步走到病房楼层。护士站前排起了一条杂乱的队伍。几个护士来回穿梭,动作麻利却带着明显的疲惫。一个戴着蓝色帽子的年轻护士正低头在电脑前飞快敲打,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擡地问:“探视?病人姓名?”
顾野报上母亲的名字。
护士头也不擡地翻了翻桌上的登记表,指了指走廊尽头的病房:“右边最后一间,自行登记。别逗留太久,注意防护。”她脸上的神情已经疲惫到麻木,像是在应付每天数以百计的询问。
顾野捏着手机,站在原地愣了一下。走廊上人声嘈杂,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说着话,像怕一不小心就把这座病楼脆弱的秩序彻底冲垮。他深吸了一口气,拢了拢帽檐,低头快步穿过人群,朝护士指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脚下都像踩在沉甸甸的泥沼里,越走越觉得呼吸困难。
病房里,母亲瘦得几乎脱了形,插着呼吸机,睁着眼睛,却已经认不清人了。
顾野僵在床边,脚步虚浮地站着,喉咙干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角落里,父亲坐着,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连见到顾野多年后回国,他也只是擡眼扫了一眼,没有任何表情波动。
“看看你妈吧。医生说,可能撑不了几天了。”
顾野攥紧拳头,感觉胸口像被生生挖空了一块。他想说什么,想质问、想哭、想发疯,却发现自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紧紧勒住了喉咙,吐不出半个音节。
他转身跑出去,靠在冰冷的走廊墙上,低头狠狠咬住手背,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走廊尽头,是一间空置的病房,门虚掩着,里面床单雪白,像是随时等待另一个即将失去的人。顾野背靠着墙,一寸寸滑坐在地上,手里还紧紧握着那只已经被咬出血痕的手。他把头埋在膝盖里,浑身像被抽空了力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父亲找了过来。
“你在这干什么?”男人站在他面前,皱着眉,声音里带着不耐。
顾野擡起头,嗓子嘶哑得厉害:“......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父亲脸色微沉:“你能做什么?疫情封城,你能飞得回来?”
顾野狠狠地喘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着。
“起码……起码让我早点知道!”他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高了起来,嗓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炸开。
父亲冷冷看着他:“你妈也不想让你担心。况且,就算你早一天回来,又能改变什么?”
顾野怔怔地看着父亲,只觉得整颗心像被生生拧碎了。
走廊尽头,几个家属抱着棉被匆匆走过,带着汗水和呜咽的混合味道。
他死死盯着父亲,声音哑得发抖:“你从来都觉得……我在这个家根本不重要,对吧?你什么事情都可以自己决定?”
父亲眉头皱得更深,眼神里闪过一丝短促的厌烦,像是终于失去了耐性:“别说得好像全世界都欠你的。你以为你长大了,就知道怎么处理这些事情了?”
顾顾野狠狠咬着后槽牙,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是我妈。”他一字一顿,胸口剧烈起伏,“我有权知道,你最早就该告诉我!”
父亲冷笑了一声,声音低得像在挤压每一个字:“告诉你又怎么样?你能飞回来?能救她?你只会在那边急得跳脚,打电话问东问西,乱成一团。有什么用?”
顾野喉头一紧,几乎喘不过气。
他听见自己几乎是嘶吼着开口:“所以就干脆瞒着?让我连她最后的时间都错过?”
一瞬间,两人之间的空气像是凝固了。走廊上有护士推着治疗车经过,沉重的脚步声在他们之间回响。
父亲的眼神也冷了下来,带着一种钝重的疲惫和防备:“你懂什么?”
顾野呼吸急促,眼眶发红,连声音都发抖了:“我不懂,我什么都不懂……”
"但你至少该让我陪着她……哪怕只是多一点时间!”
父亲微微仰起下巴,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冷冷吐出一句:
“你现在想陪了,出国这么多年早干什么去了?”
这一句话,像刀子一样刺穿了所有残存的缓冲。
顾野怔住了,身体僵硬在原地。
他缓缓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在下一秒,转身,头也不回地擦肩而过。
身后,父亲站在走廊中央,身影笔直僵硬,像一座早已风化的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