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众生蒙太奇 - 在她成为她之前 - 苏立 - 女生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二十四章:众生蒙太奇

第二十四章:众生蒙太奇

林澜一大早就出门了,没跟顾野打招呼。出门前,他卧室的门还是紧闭着。天气不错,今天旧金山风不大,云层松软。她按照anh发来的地址,替她去市中心一家画廊取件——anh昨晚在whatsapp上发来地址时,还附带一句:“你就说找人拿一张摄影画,叫montelin,人很好。”画廊藏在联合广场附近一条不起眼的街巷里,外立面是做旧的白砖,玻璃门擦得锃亮。林澜推门进去,屋里的天窗斜斜地洒下光线,在白墙上落下一块温暖的光斑。她停在门口,视线缓缓扫过整间展厅——展厅中央没有任何阻隔,墙上按主题陈列着一组又一组摄影作品,每一幅都被装在不规则的胡桃木画框中,边缘有意保留了粗粝的纹路。她走近几步,开始逐幅浏览。几幅摄影作品沿墙陈列,画面多是遥远的风景——像是她见过的非洲内陆的沙地、晨雾中孤立的村落、草原尽头的剪影人影。她惊讶地发现作品几乎全部取材于非洲腹地:一些她曾短暂停留,一些她只在报告和地图上见过。有一幅,拍的是雾未散,天刚亮,几名孩子站在泥墙屋外,脚下积水反出清晰的天光。构图像是某种沉默被完整地记录了下来——那种发生中的静止感,林澜再熟悉不过。再往前走,有一幅摄影静静地挂在转角处,温柔的打光让它从墙面微微浮出。她走近了些,作品色调是低饱和的赭红与青灰之间,像夕阳落下前的旷地。画面呈长幅横构图,画面拍的是一个偏远集市——从高处俯拍,构图呈宽幅展开,远处是干裂的土路与半塌的铁皮屋顶,近处则是集市的熙攘人群。他们各自低头、交谈、吆喝、等待,彼此之间没有明确的交集。没有主角,每一个人都只是路人:卖水果的女孩正咬着指甲发呆;一名母亲蹲在地上剥豌豆,孩子趴在她背上看向镜头;背着破麻袋的少年与另一位老人擦肩,眼神交错,却各自匆匆;远处,有人正洗衣,有人坐在地上修拖鞋。林澜看了一眼旁边墙上的注释,只写了一个词:“sonder”她第一次见到这个词,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盯着…

林澜一大早就出门了,没跟顾野打招呼。出门前,他卧室的门还是紧闭着。

天气不错,今天旧金山风不大,云层松软。她按照anh发来的地址,替她去市中心一家画廊取件——anh昨晚在whatsapp上发来地址时,还附带一句:“你就说找人拿一张摄影画,叫montelin,人很好。”

画廊藏在联合广场附近一条不起眼的街巷里,外立面是做旧的白砖,玻璃门擦得锃亮。林澜推门进去,屋里的天窗斜斜地洒下光线,在白墙上落下一块温暖的光斑。

她停在门口,视线缓缓扫过整间展厅——展厅中央没有任何阻隔,墙上按主题陈列着一组又一组摄影作品,每一幅都被装在不规则的胡桃木画框中,边缘有意保留了粗粝的纹路。

她走近几步,开始逐幅浏览。几幅摄影作品沿墙陈列,画面多是遥远的风景——像是她见过的非洲内陆的沙地、晨雾中孤立的村落、草原尽头的剪影人影。她惊讶地发现作品几乎全部取材于非洲腹地:一些她曾短暂停留,一些她只在报告和地图上见过。

有一幅,拍的是雾未散,天刚亮,几名孩子站在泥墙屋外,脚下积水反出清晰的天光。构图像是某种沉默被完整地记录了下来——那种发生中的静止感,林澜再熟悉不过。

再往前走,有一幅摄影静静地挂在转角处,温柔的打光让它从墙面微微浮出。

她走近了些,作品色调是低饱和的赭红与青灰之间,像夕阳落下前的旷地。画面呈长幅横构图,画面拍的是一个偏远集市——从高处俯拍,构图呈宽幅展开,远处是干裂的土路与半塌的铁皮屋顶,近处则是集市的熙攘人群。他们各自低头、交谈、吆喝、等待,彼此之间没有明确的交集。

没有主角,每一个人都只是路人:

卖水果的女孩正咬着指甲发呆;

一名母亲蹲在地上剥豌豆,孩子趴在她背上看向镜头;

背着破麻袋的少年与另一位老人擦肩,眼神交错,却各自匆匆;

远处,有人正洗衣,有人坐在地上修拖鞋。

林澜看了一眼旁边墙上的注释,只写了一个词:

“sonder”

她第一次见到这个词,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你盯着这幅画有一阵子了。”

身后传来一句英文,低哑清淡不突兀。

林澜缓缓转过身。

一个男人站在她不远的身后,靠着展厅侧墙,穿着一件颜色被阳光洗得发浅的灰绿色衬衫,袖口随意地卷到肘部,手臂环抱在胸前,头发比普通男人略长些。

“第一次见那个词吗?”他点了点那块铭牌。

林澜微微点头,没有急着回答,视线却不自觉又飘回了画面。

monte走近几步,站在她斜后方,与她保持着一种不亲近、也不生疏的距离。

“itmeansrealizingthateveryrandompersonhasalifeasvividandplexasyourown.theirownmemories,fears,routines,heartbreaks—runninginparalleltoyours.andyou’llprobablyneverknowthem.”

(“它的意思是,意识到每一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都拥有一段和你一样鲜活、复杂的人生。他们有自己的记忆、恐惧、日常和心碎——与你的生活平行发生着。而你,可能永远不会真正认识他们。”)

林澜的瞳孔放大了下,“很美......”

“大部分人以为那不过是个普通的集市的照片,”monte笑了笑,声音仍是温和的,“但最打动人的,往往是那些几乎被忽略的瞬间。”

他没有问她的名字,也没有做多余的自我介绍。

只是并肩站着,像是尊重她和那幅画之间的关系。

林澜忽然开口:“你拍的?”

他点点头:“嗯,两年前。在乌干达。”

她看着那孩子趴在母亲背上、笑着看向镜头的那一瞬,又看了他一眼,轻声说:“你那时候,是在看他们吧?”

他没答,只是偏过头,看着画面,像是也在回忆那一刻。

“我上个月才从乌干达回来。”她补了一句。

“哦?”他回过神来,语气平静,却真有些意外,“不太常听到有人‘刚从那边回来’。”

林澜笑了笑:“做评估的,写不出游记那种。”

隔了几秒,她才迟疑开口:“那个……不好意思,你是在这儿工作吗?我在找一个叫montelin的人。”

男人笑了一下,拿手指了下自己,“听说他人还不错。”

林澜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眼里浮出一点无奈的笑意好像是在说:“你不早说。”

“所以你是替anh过来的吧?”他扬了扬下巴,语气不紧不慢。

林澜点点头,伸出手:“你好,我叫林澜。”

monte握了握她的手,指腹温热,力道很轻。

“我猜到了。”他说。

“你在看《sonder》那会儿——感觉很像她描述的那位朋友了。”他说完,又笑了下。

“那你认人倒是挺有一套。”林澜笑着说。

“那个,我中文不是很好,粤语ok,英文最好。如果你想讲国语,我可以努努力。”她笑了笑,“所以你是很小就来美国了吗?”

“跟着爸妈全球跑吧,”他说,“我也喜欢到处走。看山看水,随便哪里停一停。”

林澜心想,这怕不是个富二代吧,真随性。哪像她,每一步都踩在焦虑和责任上,每天都在负重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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