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出现又离开
第四十六章:出现又离开
林澜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工位,脑子还在回响几天前sergei那句不带任何犹豫的命令。明明是别人造的数据、她只不过指出了漏洞,结果整件事却像被扭曲的铁轨里的列车,毫无征兆地俯冲而下,停都停不下。她打开电脑,邮箱里躺着传媒部ann发来的提醒:“下午五点采访,八楼103会客厅,请提前十分钟到达。”她记得这件事——那个把林屿拉进自己工作生活的“多边合作影响记录项目”,自己被迫顶替上的采访。她也记得两周前ann特地发来邮件提醒采访礼仪,还附了一张拍摄须知:“请着职业装,避免图案繁复;可携带一份代表性工作资料;建议提前熟悉提纲。”她当时看了一眼,回了“收到”。采访问题她也提前看过,她大致想过怎么回答。不过是那一套熟悉得不能再熟的内容——项目实施中的挑战与合作成果、跨部门协调经验、在地影响如何推动能力建设……每一句都有标准答案。今天早上,她特意换了一套深灰色修身西装——这原是她惯常处理重要汇报的战袍,如今却被穿来坐在镜头前,讲一些她忽然不确定该讲什么了的东西。她眼睛微涩,想到那个让她承受所有的命令,和这封要她“说点组织故事”的邀请——竟然在同一周交叠了。她缓缓合上电脑,给自己喂了一颗橘子巧克力。走进会客厅时,灯已经打好,工作人员正在调光,ann正蹲在布景前指挥机位,见她来了,立刻起身,笑着拿过麦克风:“来了?衣服挺合适的。放心,不用紧张,也就十分钟的采访,很快结束。”ann把麦克风轻轻别在她西装领边缘,顺手拍了拍她的肩:“坐好就行。对面是主持人ralph,不会刨太深的问题,你就当闲聊。”林澜点了点头,目光下意识地扫向灯架后方。就在那时,她一眼看见了——林屿。他正站在调光台后侧,饶有兴致地看着监视器的调色。他今天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微乱里带着点随意的卷,神情专注,像是对现场灯光比对面的受访者还感兴趣。她有一瞬的诧异:“他怎么也在?”ann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林澜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工位,脑子还在回响几天前sergei那句不带任何犹豫的命令。
明明是别人造的数据、她只不过指出了漏洞,结果整件事却像被扭曲的铁轨里的列车,毫无征兆地俯冲而下,停都停不下。
她打开电脑,邮箱里躺着传媒部ann发来的提醒:
“下午五点采访,八楼103会客厅,请提前十分钟到达。”
她记得这件事——那个把林屿拉进自己工作生活的“多边合作影响记录项目”,自己被迫顶替上的采访。
她也记得两周前ann特地发来邮件提醒采访礼仪,还附了一张拍摄须知:“请着职业装,避免图案繁复;可携带一份代表性工作资料;建议提前熟悉提纲。”
她当时看了一眼,回了“收到”。采访问题她也提前看过,她大致想过怎么回答。不过是那一套熟悉得不能再熟的内容——项目实施中的挑战与合作成果、跨部门协调经验、在地影响如何推动能力建设……每一句都有标准答案。
今天早上,她特意换了一套深灰色修身西装——这原是她惯常处理重要汇报的战袍,如今却被穿来坐在镜头前,讲一些她忽然不确定该讲什么了的东西。
她眼睛微涩,想到那个让她承受所有的命令,和这封要她“说点组织故事”的邀请——竟然在同一周交叠了。
她缓缓合上电脑,给自己喂了一颗橘子巧克力。
走进会客厅时,灯已经打好,工作人员正在调光,ann正蹲在布景前指挥机位,见她来了,立刻起身,笑着拿过麦克风:“来了?衣服挺合适的。放心,不用紧张,也就十分钟的采访,很快结束。”
ann把麦克风轻轻别在她西装领边缘,顺手拍了拍她的肩:“坐好就行。对面是主持人ralph,不会刨太深的问题,你就当闲聊。”
林澜点了点头,目光下意识地扫向灯架后方。
就在那时,她一眼看见了——林屿。
他正站在调光台后侧,饶有兴致地看着监视器的调色。他今天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微乱里带着点随意的卷,神情专注,像是对现场灯光比对面的受访者还感兴趣。
她有一瞬的诧异:“他怎么也在?”
ann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噢,你说monte?他说他想过来看看灯光设计的成片效果——你知道的,虽然他不直接参与影片拍摄,但采访也会印制成册,整体出片得通过他主导的风格方案。”
说完又补了一句,带着点打趣:“不过他好像只在你这场出现,其它两场都没在呢。”
林澜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慌乱间低头微微调整麦克风线。她擡头再次望向林屿,发现他并没有看自己,而是微微侧着身专心地看着监视器。
镜头开始滚动,坐在对面的主持人问她:“准备好了么?”
林澜点点头。
主持人露出一抹专业微笑:“那我们开始。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lanlin,非洲部经济学家,项目评估技术顾问,也是在多个地区项目中担任前线评估与设计工作的核心成员。”
她听着对方念出这段官方介绍,心里没来由地抽了一下——像是一份被高估的履历被别人当成赞词念出来,无比空洞。
“核心成员”这个词听起来甚至有些讽刺。在某些地方,她连解释权都没有,更别说决策权。
主持人继续道:“你加入这个组织多久了?”
她回答:“快八年了。先是在研究部,后来转到了非洲部。”
“你觉得在非洲部的工作和别的部门有何不同?”
这是采访大纲里的问题第三条,她本来准备讲协同更复杂、项目落地环境多变、数据质量挑战更大,也准备顺手举个结构改革的成功案例。但那一刻,她忽然说不出这些训练有素的答案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眩晕。
灯光打得她从额角到颧骨全被照得发烫,她感觉胃里一阵轻微翻腾,像是有什么没被消化的东西,一动就要溢出来。她尽力压住自己有点颤抖的肩膀,但视线已经有些飘了——
忽然间灯光有点过于亮了,室内也太安静,镜头对面的人等着她说话,摄像机嗡嗡转着,ann坐在角落默默盯着表,而林屿——她知道他还站在那道灯架后侧,可能正盯着她,可能正从监视器里看到她额头开始泛光、嘴唇发白的样子。
她努力想抓住一个词,一个熟悉的、可以顺下去的词:“数据质量……”但话刚开口,嗓子忽然发紧,像是被什么勒住了一下。
她顿住了。
她从来不曾在任何公开场合停顿超过三秒钟。但这次,她停住了整整五秒。
她感到自己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像是自己此刻所坐的椅子、穿的西装、佩戴的话筒都要开始跳动。恍惚间,她觉得所有人都盯着她,替他捏把汗。
她在找寻一个锚点,一个可以让她冷静下来的锚点——
就在这时,她忽然看见——林屿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概几秒前,挪到了离她很近的地方。她原本以为他还站在灯后,但这一低头,就看见他蹲在自己高脚凳面前的地板上,仰着头看着她。
是错觉吗?他似乎对她轻轻地点了点头。黑框眼镜后的微笑让她终于回过神。
她停顿了一秒,然后缓缓开口:
“不同的地方是……不确定性更高,透明度却常常更低。”
主持人一愣,显然没料到这个回答,不动声色地追问:“能不能展开说说?”
林澜点了点头,眼神里已经逐渐凝起一股锋利:
“非洲部的项目环境确实更复杂。不只是因为本身这个地区的宏观变量波动大,还因为项目周期长、参与方多、执行链长,问责机制和信息往往不对称。”
“很多时候,一个项目从地方统计,到合作方整合,再到系统录入,中间的波折非常多。表面看上去流程顺畅、数据完整,但一旦回溯每一环,问题往往不少。”
她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词句,接着说:“政治经济在我们的工作中非常重要,不可忽视。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技术人员提出质疑,往往缺乏制度支持。这不是专业能力的问题,而是——有时候,你说出来的时候,合不合时宜。”
她擡头看了一眼镜头,补了一句:
“所以,透明度的问题,它既是外部环境带来的挑战,也存在于我们自己内部——只是它的形式是结构性的。”
主持人皱着的眉头没有展开,他翻了翻手上的提纲,像是在判断这段发言是否还能被剪进成片。然后迅速地继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