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
璇玑
“你,你有钥匙不早说啦,阴我跟你港半阵话。”邻居阿姨见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扭头离开了。
走出去不远又后知后觉得不太对劲,这个人为什么会有喻嘉时家里的钥匙,他和喻嘉时是什么关系?那一身衣服看起来就不便宜——莫不是门当户对的金龟婿吧?
邻居阿姨再回头去看时,洪崖已经进入院子里,门也已经被关上。
的确没有人在家,房子里的灯都暗着,只有院子里的声控灯在随着他的靠近慢慢亮起来,将这温馨的小庭院照亮。
一年多前的春节,他在喻嘉时这儿住了段不短的时间,对这里算是相当熟悉。
他用钥匙打开屋子的门走进去,顺手打开房子里的灯。
餐桌上没喝完的水,冰箱里的半瓶酸奶,客厅茶几上丢着的牛皮记事本,阳台上还晾着没干的衣服,的确还有生活的痕迹。果然如同那位阿姨所说的一样,喻嘉时刚离开不久。
可是他去了哪呢?又要去多久才能回来。洪崖无力地坐到沙发上,他擡起双手搓了搓自己的面庞,格外地想念喻嘉时。
一阵夜风从窗外吹来,将喻嘉时遗留在桌子上的本子翻开页面来。大概喻嘉时也没想到洪崖会到东城来找他,毕竟在他的认知里,洪崖不是那种会自找麻烦的人。
此刻洪崖的注意力,正好被这本翻开的本子吸引走了。他伸手拿起本子随意翻看一眼,发现每页都会有日期,这才意识到这可能是喻嘉时的日记。
说是日记其实也不够贴切,因为有时时间与时间相隔得会很大,有时是几天,有时是几个周,有时是几个月。
所以这本本子第一页的日期,竟然已经远在四年前。
十六岁的喻嘉时会写些什么?洪崖格外好奇。可又不好随便看别人的日记,但这显然是了解喻嘉时的契机。
两方权衡再三,洪崖最终没能按耐住心里的好奇,翻看起了喻嘉时的记事本。
“我服了,我怎么变成omega了。”
第一页的第一句话就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那股劲儿,显然是再次分化成omega后,少年按耐不住心中的烦躁。又不知向谁抱怨吐槽,所以才有了这本记事本。
十六岁的少年笔触还有些稚嫩,不像如今喻嘉时的笔迹那么锋利,洪崖看着便觉得很有意思,仿佛真的能看见十六岁的喻嘉时趴在桌边,苦闷着一张脸。
喻嘉时的记事本里记载的大都是一些生活的琐事,但是对于那个年纪的他而言,应该算得上是印象深刻的大事了。所以才会被记入到本子里。
他记录的东西不多,洪崖只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就看到了十八岁。
而十八岁后的第一篇记录,却让洪崖突然攥住了自己翻页的手,手背上青筋尽数暴起,可见其力道之大。
“又被这个梦吓醒,我已经不记得第一次做这个梦是在几岁时,因为它频繁到已经快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难道人真的有前世今生?这不应该吧,我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那我为什么老是做这个梦?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那个男人什么?以至于他要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我的梦里,然后用刀把我捅个对穿。我从来都没能看清他究竟长了什么模样,只是隐约能看到他有红色的曲卷长发,那把捅进我胸膛里的刀也是红色的,诡异的是我竟然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那份痛楚,身体是痛苦的,但精神却是解脱的。等一下,我刚刚突然意识到我胸膛上有一枚胎记,位置好像和那柄刀捅入的位置差不多。该不会真有前世吧?我是不是欠了这个人什么,他甚至要追到我梦里来?”
洪崖的手腕微微颤抖着,向来不动声色的面庞此刻尽数被痛苦所侵占,他双眸通红,不知是悔还是恨。
这一刻他终于百分之百确定,喻嘉时才是璇玑。回忆随即涌现,从第一次在雨林的剧组里遇见喻嘉时——不对,甚至更早。
那天下午,他在马路上见到的人,一定就是喻嘉时。
他上辈子做了太多的错事,他原以为只要找回璇玑,就不会再让他受一点儿委屈。
却怎么也没想到,这辈子仍然对他造成了那么多伤害。
洪崖此刻悔恨交加,他都不知自己该用怎样的脸面去见喻嘉时。他还有脸去见喻嘉时吗?
他合上记事本,然后拿起手机站直身,给金开拨去电话。
不管有没有脸,他都要找回喻嘉时。如果喻嘉时不愿意见他,不愿意原谅他。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寻求他的原谅。
哪怕喻嘉时真的一辈子都不想再和他有联系,他也会知趣地守在喻嘉时的身旁,不远不近的地方弥补他。
“查一下国内的旅行社,自驾游相关的。嗯,查到了给我发个短信。”
挂断电话,洪崖走进喻嘉时的房间里。里面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分毫不差,可见其主人是个相当严谨的人。
房间里喻嘉时的信香十分浓郁,这股气息复杂的信息素,也成了洪崖确定真相后的最强佐证。
璇玑常年身居宗门,他的宗门九天所处于北境最高的不周山峰上,终年飘雪的极寒之境。上面遍布着神树太寒松。
所以他的信息素里那股清寒的折枝香,正是太寒松断枝的味道。而那点隐秘的乌木焚香,正是他洪崖遗留的烙印。
洪崖刚一踏入,腺体里的信息素便被勾动,不由自主地蔓延而出。和房间里残存的信息素交融,带给洪崖最充足的安稳感。
兴许乌木焚香比他更早就认出了喻嘉时,因为那是刻在本能里的认知,偏偏是他自己太过愚钝。
五日后。
草原上的夏日夜晚,漫天繁星闪烁着绮丽的光芒,像少女使用的珠光粉洒落在墨色的幕布上。这里有城市见不到的银河,横跨了头顶的苍穹。
五天前,喻嘉时跟着自驾游车队一起从东城出发,一路上几乎未曾停歇,直往西北而去。
他们要穿过广阔的朗多草原抵达格沁沙漠,然后进入格沁沙漠,穿越无人区,行驶到沙漠里的月牙泉绿洲,最后再原路返回。
这是一条挑战之旅。
喻嘉时正是看中它的艰难性,这才报名。回到东城那几日,他每天都在无所事事,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一句话也不说。
他既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也听不到别人的声音。
在赴华津交换留学的结果下来之前,他好像只能如此。
这种日子就像无边的深渊,一旦陷入进去就会困得你无法呼吸。喻嘉时突然想起秦姝那小姑娘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难过的时候不要一个人待着。
所以他就报了这样一个自驾游旅行社,整个车队里的人不少。除去向导团外,前前后后将近十辆车,还不少越野型的豪车。
喻嘉时的这辆车是当年小姨买的路虎卫士,她过世后就一直放在车库里,很久没开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