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的威胁和宣战。
原身的威胁和宣战。
林一刚在值房坐定,处理了两份文书,就见苏侍郎笑眯眯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个精致的锦盒。
“贤婿,忙着呢?”苏侍郎把锦盒往案上一放,语气热络得有些刻意,“我刚从御膳房那边过来,见他们新做了些杏仁酥,想着你爱吃,就给你带了点。”
林一擡眼,淡淡道:“多谢岳父挂心。”
苏侍郎搓了搓手,绕着桌子转了半圈,才状似随意地问道:“说起来,我家青青最近……有没有好好伺候你?她性子温吞,要是有哪里做得不好,你尽管跟我说,我回头好好说说她。”
这话明着是关心女儿,实则是想探探他的态度。林一心里清楚,却没戳破,只平静回道:“岳父客气了。夫人把我照顾得很好,里里外外都打理得妥当,让我省了不少心。”
苏侍郎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几分:“那就好,那就好。”他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贤婿啊,你看你如今是掌院学士,圣眷正浓,我这礼部侍郎的位置……你也知道,想再往上挪挪,难啊。”
他搓着手,语气带着讨好:“咱们都是一家人,在仕途上,你能不能多照顾照顾我?只要你肯帮衬,我保证往后对你和青青都尽心竭力。”
林一放下手里的笔,看着他急切的模样,心里那股熟悉的烦躁又冒了上来,却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想起老道长的话,也想起苏青青的隐忍,语气平和却带着分寸:“岳父说笑了。”
“朝廷提拔官员,看的是政绩和能力。”他顿了顿,继续道,“只要岳父尽心做事,不出差错,凭着资历和本事,总有升迁的机会。到时候,我和夫人自然会为你高兴,也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衬。”
这话既没把话说死,也没轻易应承,算是给了个不软不硬的回应。
苏侍郎脸上的笑僵了僵,心里虽有些不满,却也听出了话里的意思——想让他帮忙,可以,但得凭真本事,空口白牙可不行。
他叹了口气,没再纠缠:“贤婿说得是,是我心急了。那我就不打扰你办公了,先走了。”
林一点点头,没起身相送。
看着苏侍郎离去的背影,他轻轻揉了揉眉心。应付这些官场的算计,比处理公务还要累。但他知道,自己刚才的回应,或许才是最妥当的——既没被欲望裹挟,也没伤了苏青青的颜面。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案上的卷宗上,字迹清晰可见。林一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笔。
路还长,他得一步一步,走得稳些。
苏侍郎走出翰林院,脸上的热络劲儿褪得一干二净,心里憋着股无名火。林一那番话听着客气,实则还是没松口,绕来绕去就一句话——想靠他?得自己先拿出本事。
“哼,什么玩意儿。”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却又很快收了声。比起上次被当众怼得下不来台,这次林一的态度确实缓和了不少,至少没把话说死,还肯提一句“力所能及”。
他摸了摸胡子,心里打起了算盘。林一说青青把他照顾得好,这说明女儿在他心里还是有分量的。只要没把路堵死,自己就有的是办法。
先让青青在林一面前多吹吹耳边风,旁敲侧击地提提自己的难处;再找机会在朝堂上做点显眼的事,让林一挑不出错处,到时候他想不帮都难。
苏侍郎越想越觉得可行,脚步都轻快了些。他就不信,凭着翁婿这层关系,凭着女儿在林府的地位,还拿不下这个油盐不进的林一。
“走着瞧。”他低声嘀咕了一句,脸上重新堆起精明的笑,转身往礼部衙门去了。只要有盼头,这点不痛快,忍忍也就过去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值房的榻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一处理完几份急件,倦意涌上心头,便和衣躺下小憩。
刚合上眼没多久,梦里就闯进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一身锦袍,眉眼间竟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只是眼神里的锐利与傲慢,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你占了我的身子,倒是过得舒坦。”那身影开口,声音带着冷嘲,“我林一可是尚书府独子,自小就想着要在朝堂上呼风唤雨。你倒好,凭着这具身体的底子混上了掌院,就开始满足于这点平庸?”
林一在梦里动弹不得,只能看着对方一步步走近。
“男人在世,有权有势才能站在高处,才能让所有人都敬你、怕你!”那身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意,“可你呢?整天读那些破经书,想着什么‘静心’,一点野心都没有!我早该猜到,你不过是来自那个什么‘未来现代’的女子灵魂,哪里懂我们男人的心思!”
“让你占着我的身子,简直是奇耻大辱!”他指着林一的鼻子,眼神凶狠,“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这么优柔寡断,不狠点心往上爬,就别怪我不客气!这具身体,终究是我的,我有的是办法把你挤出去!”
话音未落,那身影猛地扑了上来,林一顿时觉得胸口一阵窒息,猛地睁开眼,额头上全是冷汗。
值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蝉鸣聒噪。他喘着粗气坐起身,心脏还在砰砰直跳,梦里那番话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心里又惊又乱。
原身的意识……竟已经清晰到能在梦里现身了。
他想起老道长的话,后背一阵发凉。对方说的没错,自己确实没有那份狼子野心,可这难道有错吗?一定要像他那样被权势吞噬,才算有“大作为”?
“耻辱……”林一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心里又气又慌。他一直努力想守住本心,却被这具身体的原主视为“平庸”。
更让他心惊的是那句“别怪我无情”。这是不是意味着,原身的意识已经强大到足以威胁到自己了?
他擡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xue,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对抗外部的欲望已经够难了,如今还要和潜藏在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拔河,这场仗,他真的能赢吗?
窗外的阳光依旧刺眼,林一却觉得浑身发冷。他知道,那个梦不是幻觉,是原身的警告,也是一种宣战。
往后的路,恐怕会更难走了。
林一一天都没有心思处理公务,晚上回家就去书房里坐着,他必须安定下来,苏青青知道他要读书,没有刻意打扰他。晚饭都是让送到门口。
夜里,林一刚沉入梦乡,那个熟悉的身影又出现了。锦袍玉带,眉眼间满是鄙夷,一开口就带着刻薄的嘲讽:“废物!白天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居然还在想那些没用的!”
林一这次没有慌乱,迎着对方的目光,平静地开口:“我不是废物。我只是想做个平凡人,守着我爱的人安稳度日,不想掺和那些朝堂争斗。”
“平凡人?”原身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逼近一步,眼神凶狠,“你也配提‘平凡’?占着我林一的身子,就该有我的野心!能配得上我的,必须是能助我走上巅峰的皇亲国戚,哪轮得到你守着那些平庸的女子?”
他冷哼一声,语气越发不屑:“若不是我当年为了等一个能助我平步青云的联姻,以我的家世相貌,早就娶了公主郡主,还轮得到你在这里谈情说爱?”
“你错了。”林一迎着他的怒火,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不管你怎么想,苏青青、南枝,还有三公主,她们都是我放在心上的人。我不能伤害她们,更不会为了所谓的‘巅峰’牺牲她们。”
他看着原身震惊的眼神,一字一句道:“她们既然跟了我,我就该对她们好,护着她们安稳。这不是平庸,是我想要的日子。”
原身像是被刺痛了,怒吼道:“你懂什么!没有权势,你能护着谁?等哪天朝堂变天,你自身难保,还想护着她们?简直是痴心妄想!”
“那也比踩着她们往上爬强。”林一毫不退让,“你的巅峰我不稀罕,你的野心我也不想继承。这具身体现在是我的,我走的路,也该由我自己选。”
原身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却说不出话,身影在愤怒中渐渐变得模糊。
“你会后悔的!”这是他消失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林一猛地睁开眼,窗外的月光正好照在脸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清醒了许多。他擡手摸了摸胸口,心跳得很快,却不再是慌乱,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