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警车伴着刺耳的警鸣飙过静夜下的街道。
“关了!关了!”吴骁掐了烟,在副驾座上抻了抻腰,侧头对着开车的小实习说:“赶紧的,嗞儿嗞儿地吵得我头疼!”
实习生丁岳昆刚分来没俩月,干什么都是一本正经的认真。听着吴骁的叨叨,双手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道:“吴哥,你头疼那是缺觉。王队说了,出警就得开灯挂铃!”
吴骁斜着他,半天才叹出口气,冲后座上的陈铭一脸无奈道:“你说这孩子是不是读书读傻了!这大半夜的又不堵车,一路鬼哭狼嚎下来……”他伸手敲了敲侧车窗,“看见没,那边好几家窗帘都拉开了!明儿你他妈就能上微博了!”
陈铭并没理会他说了什么,正一脸兴奋的扒着前座,“哎,哎!我早听说这地儿风水不好,在乱坟岗上建的校,每年都得整出点儿事!吴儿你是本地人,给讲讲这学校的精彩历史呗,还有那什么八大神秘事件!快快快!我从小就爱听鬼故事!”
吴骁嫌弃的拍开他扒拉的手,“你先擦擦哈喇子。想听鬼故事好办,一会儿你就跟住了韩主任!他看在你虔诚的份上,能给你讲一晚上不重样的!”
实习生小丁关了警笛,瞄了他俩两眼,憋了憋还是没忍住问:“韩主任他不是法医吗?还看鬼故事!不瘆人?”
“怎么?你也感兴趣?要不你也跟着一块儿过去听听,让他顺道给你普及下咱局的不可思议事件!”
小实习一听这话脸都有点白,僵硬着姿势,磕巴道:“还,还有咱分局的事?”
吴骁瞅了眼窗外,揣好记录本敷衍的说:“可不,什么法医室里移动的骷髅架子,走廊上消失的臭球鞋,多着呢……”
警车一路飞驰,临近t大校门时才减了速。吴骁正要按下车窗亮证件,守在门口的保安显然被叮嘱过了,一见警车开过来,急忙按开电门,利落地伸手指出了事发地方向。
吴骁冲着车窗外做个了感谢的手势,示意小丁不必停车。
此时已过了校内就寝时间。
t大还保留着传统的管理风格,晚上十一点统一拉闸。
白日里清雅不乏热闹的校园此时阒无一人,一排排高大的树木分列道路两侧,树的枝叶混着风声簌簌作响,远处几座教学楼里还闪着三两处光亮,更远的地方一大片六层小楼隐在黑暗中,让深夜中的校园更显空旷。
陈铭一直盯着窗外嘀咕着:“这学校建的也确实够偏的,路灯还不咋亮,大半夜要一个人走路上,再来点儿背景音乐,妥妥的鬼片现场!”
对这个不着调,整个警队都习以为常,吴骁顺着搭话,“这几年城市整改修的已经不错啦!以前校门口那一片都是小树林,一到晚上阴风阵阵,除了耍流氓的就是熊孩子跑那试胆儿!后来真出了命案了,这区市容规划时,第一批就把那平了!”
一听说有命案,小实习顿时来了精神,声音都亢奋了八度,“吴哥,啥情况,给说说呗!”
“这个问我,我知道!”陈铭把脸探到前座中间,贴着小实习的脑袋,压低了声音说,“美女被砍二十几刀后死不瞑目,每日午夜会把路过此地的人拖入林中,冤魂索命!”
小实习隐蔽的翻了个白眼,看着前面不远处灯火通明,更加严肃的板了脸说:“到了。”
每所大学里都会有一座人工湖,湖水或深或浅,湖面亦清亦浊。
t大当然也不例外。
四月天里,青年湖岸边绿树成荫,翠柳环绕。傍晚时,一对对小情侣会光速抢占着最佳地形。
好在这面湖够大,隔个三五米,总能找到处可意的地方。校方还甚为贴心的把湖边的照明装点成贴地暖光灯。一片朦胧合着月色,这氛围不用来互诉衷肠,好似都对不住情侣圣地no1的称号。
此时的湖心花园已布满了警戒线。
吴骁甩上车门,刚一下车被夜风猛的一灌,冻了个激灵。他迈过警戒线,迎着跑过来的小民警亮出证件,边走边说道:“分局的。法医、痕检都到了吧!”
“到了,到了,这片湖比较大,都散着搜证呢!”小民警很年轻,制服干净笔挺,看样子就入职不久,估计头一回出这种现场,眼睛灯泡似的唰唰放着光,指着岸边最亮的一处说:“局里的法医在那验尸呢!”
韩主任正巧抬头,冲着他们这边招了招手。三个人麻利儿的凑了过去。
韩诚拉好尸袋,手套都没摘,冲着仨人就开喷:“你们爬过来的!再晚点儿咱就直接停尸房见吧!你们王队呢!还他妈在路上呢?”
陈铭殷勤的蹲过去顺毛,“老韩你不要激动!注意保护好发际线!”
吴骁瞅着韩主任越发不善的脸色,赶忙挤过去,一肘子把陈铭怼到边上,正儿八经的道:“前些日子那个跨省市大案还没收尾,王队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次的案子我们哥俩负责。您给说说尸体情况呗。”
韩诚懒得跟他们计较,再次拉开尸袋,示意他们过来细看。
尸袋拉开的瞬间,难以言喻的味道扑面而来,三层口罩都抵挡不住,再加上尸体狰狞的面部,震撼效果跟环绕立体声一样,数倍放大。
小实习已经扑到一旁吐得昏天黑地了。
尸体已呈现巨人观,面部特征无法分辨,但仅从残留的衣物上也不难看出,这是个年轻的女性,很大可能就是t大的在校生。
吴骁动手翻看着衣物,听着韩诚继续说着:“尸体性别女,被发现时仰面向上,尸身并未全部浮出水面。根据尸体状况、尸温和僵硬程度,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48-72小时之内,尸体腐败比较严重,所以具体情况得解剖后才能知道。”
“是溺毙的?”
韩诚摇摇头,把尸体的头部扭到一侧,指了指后脑一处明显的伤口。
吴骁眼睛一缩,喉咙有点发紧,“他杀!”
韩诚点点头,“尸体后脑部有明显钝挫伤,不排除颅骨破裂,硬膜下腔出血的可能。尸身无其他外部伤痕,暂时也未发现性侵痕迹。还是那句话,具体情况得等我回去尸检后才能确定。”
“哎呦,我去!”陈铭拍着腿站起来,“还想歇两天,这下又有的忙乎了。”<
“你又知道啦?”吴骁没好气的合上记录本,看看小实习也吐得差不多了,招呼上他往痕检那边过去。
陈铭跟在后面不依不饶的叨叨,“我就说这地儿风水差吧,你还不信!你看人别的学校顶天儿了是跳个楼、吞个药的!这尼玛到好,别管是打晕了扔湖里,还是打死了再抛尸,都是故意杀人啊!”
吴骁转过头,用胳膊肘卡住陈铭的脖子道:“大哥你可闭嘴吧!一会儿接见校领导,求您让我一个人去!我不想再跟纪检的张大姐谈天说地了!”
痕检的方明浩正好从小树林里钻出来,一眼看见他们仨,就挎着相机,拎着个证物袋走了过来。
吴骁瞄了眼袋子里的东西,揶揄道:“哟方科,收获不小啊!”
方明浩摇着证物袋,一言难尽的叹着气,“现场属于开放性区域,人员流动密集,每天还有员工定点打扫,很难搜索到有用信息。我们都趴地皮儿上找了。你别说,这学校卫生搞的是真不错!废弃瓶子、碎纸片、衣物纤维……毛都没有,连烟头都没几个!”说着他又狠晃了晃手里东西,“就这玩意多儿,从犄角旮旯翻出来五六个了!疑似凶器的更是影儿都没见着。”
陈铭盯着证物袋里明显有使用痕迹的避孕套,吹了个口哨,一脸赞叹,“真他妈刺激!野战啊!”
吴骁顺手接过袋子,反正面都看了眼,摇着头道:“老韩说暂时没发现性侵痕迹,这东西够呛用得上。没有能确定尸体身份的东西吗?”
方明浩用手指点了点还分散着搜证的同事,抿着嘴砸吧了声,“还没有!我估摸着这湖里能捞出点儿东西。明早联系水警吧。这一片可够大的,得费点功夫,你先联系联系校方,看有没有失踪人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