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虞洲在渡河来来回回跳过数次,眼下是第一次心甘情愿为一个人跳。
浑浊的河水泛刺骨的冷意,鞭笞骨骼。
虞洲捏着捡起的平安符。
有些东西不握在手心,总觉得要失去。
她惶恐极了。
虞洲所求所图,原本就不多。
穿过渡河,会被迫回忆很多事情。
虞洲捱过了一阵又一阵,眼底被逼得猩红。
她才到鬼蜮,鬼蜮沉宵上的铃铛就铛铛响了起来。
凌绸:“……”
过了没几天舒坦日子的凌绸懒散的揉了揉眼尾,拦住了要冲出去把虞洲架回来的鬼卒。
“干嘛去,送死不成?”
鬼卒歪七扭八的脸彼此大眼瞪小眼,“可是有人闯入!”
凌绸看着这群单纯得没脑子的傻鬼,说:“反正不会掀了我这鬼蜮沉宵,随她吧。”
能不正面和虞洲对上就不要正面。
再说了,扶春已毁,她也算是大仇得报。
凌绸似乎松了一口气,心却无端坠下。
她叹了口气,慢悠悠道:“再说了,你们打不过她,去了也就是多死几个罢了。”
鬼再死,可就身陨道消了。
戚棠被剖出了生骨,那么虞洲应该也受伤了。
但她是个异类,哪怕只剩一口气也不容小觑。
凌绸在漤外与虞洲并肩过那么一段岁月。
她看的出这个人本性冷漠,骨子里却带偏执与血腥,她可以手起刀落、毫无顾忌的屠遍漤外,那是在她昼夜未歇,在面对围攻时、处于最颓势的反击。
无一人活口。
所以即使这个人几次三番险些毁了她的计划,凌绸也不敢拿虞洲怎么样。
她修为虽高,到底不过如此,真正可怕是她的身手,和那股非杀不可、不死不休的劲。
凌绸可太知道逼急了一个疯子会有怎么样的下场。
她指尖勾着笔,记起了那天忽然出现在鬼蜮带着尸体,杀了一路鬼怪的林琅。
他霜雪下嘀嗒出大片血迹,远处被他削了的鬼怪断肢还在扭动,还有呻/吟。
本来就是地狱,被搞得更像炼狱。
林琅杀了戚棠,表情也不痛快,他承担了契约的束缚,痛苦而又释怀——
他看着昔日的师姐,说:“替我保管好阿棠。”
他忘了,扶春没了之后,冰棺自然没有效力。
作为常年阴冷的鬼蜮,理所当然被林琅第一个想起。
凌绸看他身上斑斑血迹,笑了一下:“你倒……还叫她阿棠。”
她语气总这样,凉凉的,像在嘲讽。
林琅与在戚棠面前不太一样。
他没那么多话,没那么欠揍。
也许一开始真的觉得吵来吵去很有意思,可是到了后来,所有真相破土而出,面对着这个用人命与契约垒成高塔保护的姑娘。
他有再多话都说不出口。
她愈天真单纯、愈无忧无虑,林琅越是不想看见她笑。
怎么说呢。
他的族亲皆因扶春而亡。
而他却被迫与戚棠绑定。
她的天真像是开在他们血肉尸骨上的花,愈烂漫、愈罪恶。
他将戚棠的尸身收在乾坤袋里,放出来的时候要凌绸收下。
凌绸头疼的摁摁太阳穴,不知道该怎么跟虞洲说……照她看来,都死透了。
戚棠与那些死去的人不同,她原本就是死的。
凌绸想,怎么办呢?
如果虞洲不因此狂性大发、迁怒鬼蜮的话,她其实还蛮乐意看她痛苦的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