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52

西河城某私立医院

换药室内。

林黎坐在扶手椅上，脚搭在另一张木椅上，牛仔裤被撩到大腿处，生理盐水冲过伤口，又哗哗滴在膝弯下的医疗垃圾桶内。

医生问她：“怎么摔怎么严重？”

林黎下意识问：“严重吗？”倒不是装，这的确是她的本能想法，她真觉得这伤口也就看着吓人，没伤骨头，没伤主要血管的，不明白严重在哪。

中年女医生擡眸瞥了她一眼，反问她：“得露出骨头才算严重？”

林黎在心里点点头，但看着女医生的神情，她不敢这样干，最终摇了摇头，然后问出了她最关心的一句：“那能洗澡吗？”

她今天摔地上了，回去后得洗澡的。

医生回答她：“按理说只要你能保证不沾水，是可以的，但你擦伤的面积有点大，还伤在膝盖上，怎么能保证完全不沾水？先忍两天吧，不然到时候发炎了更麻烦。”

林黎说：“好吧。”心里却在想，我管这呢，回去该洗还得洗，不然这两天都得难受。

碘伏冲洗消过毒后，杨医生打开了红外线理疗灯，对守在一旁当雕像的吴凌说：“行了，你去拿药吧。”

见吴凌被支走，杨医生这才仔细盯着林黎看了看。

红外线照得伤口有些痒热，林黎忍不住蜷了蜷膝盖。

余光便猝不及防感受到了对方灼热的视线。

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看，林黎终于没忍住侧过头回视，问：“医生，有什么事儿吗？”

对方朝吴凌离开的方向擡了擡下巴，问她：“男朋友？”

林黎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方才吴凌好像称呼她为“杨阿姨”，看样子应该是吴凌认识的长辈，便点了点头。

杨阿姨笑道：“看你们这模样刚谈上？”

林黎不知道她怎么连这也能看出来，红着脸又点了点头。

杨阿姨轻笑一声，“那这小子追人追得可真够慢的。”

林黎不解：“嗯？”

杨阿姨：“离第一次见你们俩得有四年了吧，还不够慢的？想当年我们那个年代认识两天就能扯证了。”

林黎被她这话说得更懵了，“什么四年？”

杨阿姨砸吧了下嘴，看神情大概在说，你这小年轻怎么记忆力还没我这更年期的人好。

“就在医附院那会儿，”杨阿姨说：“就是四年前，那时候我身体还吃得消，还没跳槽到这里，在公立医院工作，让我想想啊……哦对对对，就新生军训那阵子，那几天我正好在急诊科值班，那小子抱着你就冲进来了，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儿了，检查后才发现原来是贫血晕倒了……”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突然掷进了心里，震得心底都颤了颤，好一会儿，林黎终于找回了声音：“杨阿姨，您说，那天送我去医院的人是吴凌？”

“那肯定啊，吴凌那小子我还能认错？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外形条件，也不知道她爹妈怎么生的，把好基因全给他了。”

林黎垂头，一下下扣着自己的食指关节，杨阿姨的话就像一个炸弹一样，丢进了她心海里，激起滔天的浪花，炸起数不尽的涟漪：“……可那时候，他不是还在京海市吗？”

“肯定偷跑过来得呗，刚到医院没多久，他气儿还没喘匀呢，接了通电话就急匆匆离开了，临走前还交代我他今天过来这事儿一定保密。”

……

因为太阳穴旁边因撞上车把导致的淤青，林黎又被吴凌安排着做了个全身检查，事实证明，戴头盔的确是十分有必要的，就比方说今天，如果她带了头盔，至少能护住脆弱的太阳穴。

不过好在她摔倒时侧重在了下半身借力，头磕得并不严重，等一系列精密数据显示她确实没问题后，吴凌才终于放心带着她离开。

林黎有些心不在焉，脑海中反复想着杨阿姨刚才那句话——“肯定偷跑过来得呗，刚到医院没多久，气儿还没喘匀呢，接了通电话就急匆匆离开了”

林黎突然顿住脚步，喊他：“表哥。”

吴凌停下了步子，看她：“怎么了？”

林黎看着他的双眼：“你……我……”

心里莫名开始发慌，林黎突然有些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余光瞥见他外套口袋里白色缴费单一角，林黎伸手取了出来。

她本来很想有骨气的说‘医药费多少钱我转你’，以此来结束方才的开口。

但当她看清缴费单上那几个零后，瞬间咽下了想说的话。

吴凌：“怎么了？”

林黎一把把单子重新塞进了他口袋里，被凝胶敷料包裹后的伤口，已经完全不惧走路时膝盖的弯曲和衣裤布料的摩擦了，林黎快步往前走：“没什么，去吃饭吧。”

她知道自己这样挺没骨气的，但这五吨米折弯了她柔韧的腰。

吃完饭后已经下午七点了，吴凌开车送她回公寓，问道：“今天还回学校吗？”

林黎摇摇头：“不去了，今晚我要看点资料。”

吴凌说：“那今天收拾收拾东西搬我那儿吧。”

今天发生的一切相较之前平淡的生活而言，似乎都有些过于跌宕，林黎原本疲惫的精神头在这句话落下的那瞬骤然绷满了力量，她险些怀疑自己幻听了：“什、什么？”

“不是想洗澡吗？”他说：“我公寓里有浴缸，目前来看，防膝盖伤口进水的话，泡浴要比淋浴更适合你。”

他顿了顿补充道：“据我所知，韩朝公寓里面可没安浴缸。”

“你怎么知道？”林黎下意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