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顺者生
第318章顺者生
“大人，俘获数千人，如何处置？”江别鹤的部队是步军，战斗中俘获比较大，。王璇和上官秋二人相顾一笑，在王璇轻轻点头后，上官秋慢慢地道：“既然是江大人所部俘获，那就由大人定夺。”
江别鹤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一脸笑容的王璇和上官秋，才慢悠悠地坐下捻须道：“如今灵州孤城一座，李德明必然拼死顽抗，党项贵酋莫不观望不定，不立威名岂能让他们畏惧，这个恶名就由我来承担。”
王璇稍稍动容，试探地问道：“都监要如何去做？”
“先期归顺的千人不杀，全部放回去，后面归降和俘获的党项将校，军卒全部在城下斩首，不知王大人以为如何？”江别鹤端起身边茶几上的杯子，慢悠悠地品了一口，眼角余光洒在王璇的脸上。
他知道要做的事情绝不是小事，甚至可以说惊世骇俗，如他们这些武官，无法承担残杀战俘的后果，只有如王璇这样的文官，才能做出承担后果的决断。
自太祖开国之后就严禁将帅滥杀无辜，当年王全斌拿下秦凤四州不过杀俘虏两万七千人，就被人称之为“屠夫”。太宗时代，禁军将帅已经养成不杀俘虏的惯例，至今无人破戒。
当然，王璇明白江别鹤的意思，对方说是自己承担斩杀俘虏的恶名，但决断和后果必须要他来做出和承担，这可不是一件小事，禁不住转眼看了看上官秋。
却见上官秋根本就没有看他，不禁苦涩地一笑，暗道此事可真难办，武官们谁也不愿意、也不可能承担如此严重的后果，他作为宋军在前方实际节制大臣，无论采取何种手段，都必须要在减少伤亡的情况下尽早结束战争。
放一部分人、杀一部分人给予党项军民严厉警告，敢于抵抗者一律斩杀的压力必然能加速党项军的混乱，但此事必然成为他今后不可摆脱的诟病，也会成为太平盛世旁人攻击他的借口，更可怕的是丹青史书对他不会留有情面。
“如战事僵持，恐怕朝廷有人横生事端。”上官秋瞥了眼正在犹豫的王璇，他理解王璇的犹豫不决，这等事放到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果断处置，毕竟是几千条人命的负担和几乎不可预测的变故，但他为了尽快结束战争，还是硬下心肠将王璇一军。
上官秋之言虽是在激将，却也正好击中王璇的要害，战事到了最关键的阶段，正如当年太宗时代对付李继迁一样，最关键的阶段往往也是最容易发生意外、发生内部分歧，往往在即将完成大业之际，总会有人出来或有意或无意、或嫉妒或迂腐的坏事。
王璇吸了口冷气，他绝不会让太宗皇帝失去的大好机会再度丧失，这是他的底线，上官秋说的正是他忧虑所在，如果战争陷入僵局，很有可能会有人借机找事，皇帝的耳根子软，万一有变故真不知如何是好。
江别鹤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上官秋，认可了他的好意，转而望着王璇，希望他能够做最后的决断。
“杀，但要先看看李德明的反应，咱们应该来一个先礼后兵。”王璇终于做出了决断，尽管他同意把俘虏全部杀死，但还是在决断之后来了一个修饰性的缓冲，当然谁都明白李德明绝不会无条件投降。
上官秋和江别鹤相顾一笑，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剩下的就是讨论如何进攻灵州的战术上了。
“从外围上看，平夏五州的党项残部，已经没有力量出战，杨大人的数万大军把他们遏制的死死地，曹帅恐怕以突入灵州内围，所幸这次能迅速结束灵州外围之战，契丹=没有时间介入，下面应该对灵州城发动最后攻势了。”上官秋侃侃而谈，他压根没有考虑李德明归降问题。
王璇无奈地笑了笑，道：“虽说契丹军没有直接支援党项，但他们在北面还有几万大军，事情总不会一层不变，战争中永远充满不定的变数，在最后关头咱们也不能不防。”
“王大人说的有理。”江别鹤非常轻松地笑道：“契丹人狼子野心，夜落纥这回可是吃了大亏了。”
王璇稍有尴尬地笑了笑，对于契丹进攻甘州他是担心过一阵子，但随着灵州战事进入最后阶段，回鹘军队牵制性的使命，已经下降到次要地步，契丹军队进攻甘州，不仅对宋军作战无害，而且还能消弱回鹘的军事力量，为宋军下一步的河西战略创造有利条件。
他在一阵笑声之后，想到了文宝公主，遽然升起歉意的心思，毕竟这位回鹘公主对他的心是真挚的，而他却在谋算她的部族，不能不生出几分愧疚。
“自我军越来越接近灵州，契丹的马队也在灵州北面徘徊，万一在我军正在进攻之际，他们发动突然袭击。嗯，这种可能并不大，毕竟南北盟好利之所在让契丹不能全然扯下伪装，但却不能不有所防备他们可能的袭击。”上官秋不相信契丹会为党项这艘破船坏了盟好局面，但军事上的风险，却要在可能状态下进行完全防备。
“好，明日就快速挺近，直奔灵武城，争取与曹太尉会师，无论如何，都要把党项人的最后希望浇灭。”王璇的声音并不大，却充满了坚定地决心和气势。
一战定灵州外围局势，王邵的凉州大军势如破竹，几乎未遇抵抗，便穿透外围防御，直入灵州防御圈的内层，并与先期抵达的曹玮取得联系。
由于李德明做了一些必要的守御，宋军不可能立即对灵州城垣发动进行，必须要逐一拔除城外的重要军事据点，清风寨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战斗没有直接从清风寨打起，但不到一天的时间清风寨四周的三处党项军寨子就被宋军几次强有力的猛攻所攻占。
清风寨的守军由一千名党项步军和二百名骑兵组成，储备有相当数量的防御器械，宋军的第一次进攻，毫无疑问地被击退，阵亡了六七十名士卒。
江别鹤节制步军，自然是攻坚部队的主帅，他立即调整了部署，用段守伦的部队牵制城外党项军各处堡垒，他率主力部队直接对灵州的外城，进行一次大规模进攻。
这一次进攻很冒险、也很大胆，在灵州城外围各个党项军据点，还没有扫除的情况下，尤其是李继瑗的马队还在宋军外围虎视眈眈之际，直接对内层坚固防御的进攻是兵家大忌，很有可能被党项马队联合各个据点的兵马袭击。
宋军开始的进攻声势浩大，箭楼、云梯车、攻城锥、鹅子洞，几万人的队伍，看上去密密麻麻一大片，让人不吝而寒，但第一轮进攻上去的人，也就是几个营的步军部队，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
城垣上的党项守军发射一排排密集的弩箭，城内的和城角上的抛石机也开始零星发射。
宋军进攻部队却点到为止，还没有到达城垣就退了回来，在弩箭射程之外，排列成为一道警戒队形。
对于宋军奇怪的举动，张浦在登上了东门城头后，一直在考虑宋军到底要干什么？没有让他等候太长的时间，江别鹤给了他明确而又残酷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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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队垂头丧气、衣衫破烂、满脸污垢的党项军人被宋军押解着，排列着凌乱的队形、迈着沉重艰涩的步子慢慢地走了出来，整整有两千人之多。
“他们要做什么。”张浦身边的一名将校等着惊恐的眼睛，几乎是在战栗地喊道。
张浦冷眼望着城下的那一幕，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肯定一场屠杀将要发生。
的确，他是有些震惊也很战栗，暗骂王璇手段之歹毒，完全是五季军阀的翻版。恼怒之下，甚至想出战会一会王璇。但他毕竟是一国的相邦，考虑事情不能和普通将校相比。
在一阵震撼的惊讶之后，他看到了宋军当众斩杀俘虏对灵州防御的好处，杀俘虏对于西北羌蕃部落虽是常有的事情，但在中原已经很不多见，即便是党项、契丹和宋军的作战中，很少见到宋军残杀俘虏。
各族之间的仇恨如此之深，滥杀战俘不能不说是重要原因。
宋军在城下处决战俘，一定会激起党项军的恐惧和仇恨，他们必然会在惊恐之后为了活命而拼死抵抗，灵州定然会坚守时间长一点。
那样的话，战局就会陷入僵局，以五州之地的党项军兵力和李延信的指挥才能，必然能扰乱宋军的转运线路，造成宋军前线的馈粮。
契丹军在北方虎视眈眈，之所以没有动静，多半在于宋军锐利的攻势备，一击不成反而破坏了南北盟好的局面。
要是战争进入了僵局，相信契丹会非常乐意维系这种局面，而要维系局面的唯一方式，就是实实在在的支持灵州的抗战。
一名宋军急脚子纵马闪出军阵，一路疾驰到城下，城上的党项军并没有放箭阻拦，那名急脚子张弓搭箭向城头射出一箭之后，迅速掉转马头返回，但在回头的时刻高喊一声：“挡天兵者死，归顺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