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变幻

第194章变幻

萧绰脸色微微一动，目光遽然冰冷，却没有说话，反倒是大臣们有些沉不住气了。高正始厉声道：“王直阁，在座是大契丹皇太后和皇帝陛下，国主是何用意，难道直阁称呼南朝皇帝，亦是国主不成？”

王璇淡淡地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想必高大人应该明白，大宋乃天下正朔，契丹虽是雄霸北方，却仅是一方之主，屈居方国尊位，在大宋天子面前，只能以番邦国主尊称。”

耶律隆绪很大度地摆了摆手，示意正要反唇相讥地高正始停下来，才饶有意味地看着王璇，淡淡地笑道：“直阁就先这么称呼吧！日后再改口也不迟。”

众人见耶律隆绪竟然容忍王璇带有鄙视性的称谓，不禁大为愕然，他们不知所措地等待萧绰的严厉斥责，却失望地发现萧绰似乎对王璇之言，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很平静地看着王璇，仿佛发生的一切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王璇丝毫不为高正始所动，口吻依旧淡然，道：“外臣谢过国主！”

耶律隆绪轻轻点了点头，道：“这次使臣南下商议之后，南朝天子仍不愿归还关南之地，看来我大契丹百万铁骑，不得不南下踏平开封了！”

“外臣还是那句话，关南之地乃前周世宗皇帝所取，不干我大宋天子任何事，不存在归还、不归还的道理，至于国主要用武力侵占，那我大宋亿兆臣民、百万雄兵，必然会竭尽全力周旋到底，国主要踏平开封城，动用区区百万人，恐怕无济于事吧！”

王璇心中对契丹人的底气，有了一个清晰地认识，是这些天来静静思考后的判断。

相信萧绰是个明白人，再耗下去，契丹人将会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今天才有耶律隆绪的正式出面。

他从内心深处，不愿让契丹人全身退去，反而希望朝廷能够强硬起来，拒绝契丹人一切要求，把契丹主力彻底消灭。

可惜，这个美好的愿望，连他也认为不太可能。

“看来为了区区关南之地，南朝天子是真要决一死战了？”耶律隆绪地话有些寂落，充满了油然地无力。

王璇定了定心神，朗声道：“天子乃代黄天守土，庇佑天下苍生，三州之地虽不大，却是天赐之土，绝不可弃。不然天下生民，朝野士人也不会甘心，丹青史册亦不会留情。”

对于王璇的意思，耶律隆绪心知肚明，呵呵笑道：“南朝若是能战，又何须派直阁前来议和？”

“国主若是能拿下开封，又何须三番五次遣使南下？”

王璇毫不示弱地反驳耶律隆绪，已是谈判最关键所在，此时断不能有任何的软弱，一旦守不住阵脚，将会大大的吃亏。

萧绰看向王璇地目光，虽还是冷冰冰的，但在萧杀地光芒中，却闪过一沫淡淡地赞许，她对于眼前这位年轻人，渐渐地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耶律隆绪被王璇抢白，又丝毫占据不了上风，心下渐有不耐，暗骂王璇真是又硬又臭地顽石，难道真的不怕刀斧嘛？

当下，最后地试探道：“直阁不怕天威难测，南北和好时，鬼头刀下魂。”

王璇眉头一扬，风淡云轻一笑，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肝胆照汗青！”

“好一句留得肝胆照汗青。”萧绰忍不住感慨不已，瞬间，她对王璇充满了赞赏、怜惜，甚至有把王璇纳为契丹所用地想法。

耶律隆绪无法降服王璇，认定王璇是个变态的使臣，当真软硬不吃，他不由看了看萧绰一眼。

萧绰眼看儿子吃瘪，她不能再冷眼旁观了，冷冷地说道：“哀家看贵使也不好做主，那就让赵官家换个人来。”

到了最关键节点了，王璇敏锐地把握住时机，冷笑道：“下官是天子钦赐的全权使臣，自能代天说话。太后既有本钱打下去，那就打下去，还可以用下官的血来拌鼓。”

不仅萧绰沉默，在场的耶律隆绪等人也陷入沉默。如今契丹大军连败几阵，师老城下，萧挞览的阵亡，更让他们失去最优秀的大帅。决战？不要说他们不能决战，就算要决战，也没本钱。

“下官先告退，太后决断后，再知会下官。”王璇很自傲地作揖之后，昂然走了出去。

“娘娘.”当王璇非常嚣张地出去后，耶律隆绪再也按耐不住愤怒，几乎要杀人了。

“哎，他有自傲的资本。”萧绰轻轻叹息，脸色一片寂落。战争，不断地战争造就契丹强悍的本源，同时也是耶律家族最致命的威胁。

契丹各大族无不是利用战争壮大实力，而这些大族就如同国中之国，皇室对他们的约束力很弱，随着这些部族不断壮大，迟早要威胁到皇权。

她不惜代价连年南下，甚至亲自深入虎穴，归根结底趁着自己还健在，集中精力消弱这些大族力量，为儿子执政，创造平稳的条件。

一旦和宋朝陷入决战，对于耶律家族来说，绝对是一场噩梦，即便不能体面撤军，也会在国内权力斗争中落于下风。

契丹高层的斗争是残酷的，往往胜败之间，决定一个族群的生存，没有任何存在生存幻想的余地。

高正始也轻轻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正当契丹大营中角力之际，北城内也酝酿着不和谐的气氛，流言、对寇准的诽谤已经传开了。

寇准不听从杨亿关乎流言的劝谏，至少嘴上还是硬撑着，高琼却不那么看，尽管他是一名武将，但为人处世却有自己的老练之处。

在寇准的行营中，他竭力劝道：“陛下有意结盟，能够宽容相公，已属格外之恩，相公不妨随和一些，切莫率意而为之，若相公一意孤行，恐怕给他人日后结构口实。”

寇准无奈地翻个白眼，他何尝不知流言的杀伤力，不然亦不会等候王璇，说出三十万上限的话。沉思半响后，忽然长叹一声，无奈地道：“不甘心啊！就看王璇、曹利用他们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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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琼见寇准脸色萎靡、精神不爽，知道其态度已经软化下来，当下趁热打铁道：“相公能坦然相对，在下就放心了！”

寇准苦涩地一笑，长长地一叹，无可奈何地道：“我自生来不曾学过昧心忍辱，几个龌龊小人，又岂能阻挡我拳拳之心。”

杨亿深深一叹，寇准的为人他是非常了解的，不曾低头的确是真的，算是朝廷中少有的异类风骨。

但此一时彼一时，今时今日早不是太宗皇帝时期了，当今天子继位后国策明显趋于保守，守成的国策逐渐形成，寇准若是在大策上和天子相左，恐怕会有不测之祸。

他和寇准交好，绝不能坐视寇准一味逆着皇帝独行，时下这位天子可不是太宗皇帝了，何况流言传播的很快。

他在琢磨之后，正色道：“相公良苦用心，在下又岂能不明白，但陛下要息兵罢战、安稳艺祖、太宗的江山社稷，相公却也不好过于固执了！契丹大军退路已断，和议料也不难达成，或许代价并不一定大。相公纵然是操碎了心，怕是到头来尽忠不成反获罪，尽力之后无力自保。相公，人生能有几个四十三呢！还望相公三思而后行，切莫意气用事。”

寇准对杨亿的良苦用心心存感激，这番话并不是任谁能够说出来的，往深里说的确是有大不敬的味道。他温和地看着杨亿，苦涩地一声，沮丧地道：“此时议和，是为天下之耻、陛下之耻、寇准之耻！遗祸后世不浅，恐怕你我和高太尉千古骂名难逃！”

“相公，身为臣子怎能计较身后事，还是多为陛下分忧才是！”高琼的脸色有些尴尬，但他还是非常坚定地站到维护皇帝的角度上，从他的职责范围内说了句话。

寇准听了之后，用异样的目光环视高琼、杨亿二人良久，从他们二人的脸上，已看不出十几日前的那份豪情、那股子兴奋，有的不过是深深地寂落和淡淡的无奈。

他不再说什么了，连和自己并肩主战的人，也沦落到附会皇帝主和的地步，自己再固执下去还有何意思。

到如今才发现自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再难有任何所为。想想赵恒此时主张确定，行在文武已各自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