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你完了
“军功章有你一半。”方澄说着，顿了顿，又问：“你们快期末考试了吧？我记得有一门语言课需要答辩，让许逸帮你看看？”
周鹤暄很是不满：“你怎么不帮我看看。”
“我？我哪有许逸的水平。”
“我不要许逸看，你要看就你看。”周鹤暄嘟囔一句，有些赌气。
方澄笑着抬起头，岔开话题：“明天下午去玩？”
“嗯，给你收拾完房间就去，从废墟博物馆到云海公园，在那边吃个晚饭，可以吗？”
方澄眨眨眼，有些疑惑：“和你之前说得不一样啊。”
周鹤暄抿了下唇：“我让朋友帮我参考了一下，他说这样安排最好，我之前提出的行程又累又不现实，你刚考完试，游玩还是应该放松为主。”
“你这朋友还挺内行的，我……”
“下雪了！！”
身边突然响起一声大喊，方澄吓了一跳，周围的人都因这一句话抬起头伸出手来，方澄也跟着仰起头瞪大了眼，一片雪花正巧落进眼睛里。
方澄赶忙去揉，有些不好意思，笑着看了周鹤暄一眼。
周鹤暄看着方澄放下手来，眼睛有些红，眼尾带着些水迹，包裹在层层围巾与厚实的帽子里，透着晶亮的光和明。
那一刻，周鹤暄很想、很想吻方澄的眼睛。
平安夜下雪可以说是一种定式，尤其在北方，只不过白市这些年受气候变化影响，有两三年没好好下过雪了。
初雪的雪花很小，只是一些冰碴子，落在手上就成一块芝麻粒大的水珠，方澄很兴奋似的，脸上的笑意就没消下去过。
周鹤暄其实不太喜欢雪，也不喜欢雨，这样的天气会让身上浸湿，鞋底变得泥泞，但是看方澄这么开心的样子，周鹤暄又觉得下雪很好了。
“方澄哥，”周鹤暄压了压声音，“你喜欢下雪啊。”
方澄将已经冻得通红的手收进口袋里，脖子也向下缩了缩，嘴角满是笑意：“喜欢，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下雪我都很开心，雪越大越开心。”
周鹤暄也高兴起来，笑着开他的玩笑：“喜欢自然下雪，不喜欢人工降雪啊？”
方澄心情很好，当然，哪怕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不会跟周鹤暄计较，只不过现在有了点开玩笑的心思，话语里带着诡辩的口气：“适应人造物才是人类进化的唯一途径，过于依赖原始环境会被淘汰的。”
周鹤暄批判他：“方澄哥，一点也不环保。”
方澄笑起来，公交车来了，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回到家里周鹤暄让方澄先洗澡，自己动手做排骨玉米和香菇炖鸡，还准备了番茄蛋汤。
方澄喜欢人工食材，又讨厌香辛料，这点矛盾又可爱。
周鹤暄想着，洗番茄的手顿了顿，他记得汪思锐说过，“如果你觉得一个男生很可爱，那么你完了”。
“完了就完了。”周鹤暄嘀咕了一句，将洗好的番茄放进篮子里，方澄吹好了头发，带着满身的热气往厨房里凑。
“番茄方便面吗？”
方澄好奇地探头，周鹤暄被他逗笑：“方澄哥想吃方便面？”
方澄笑着，心思没在说话上，挤过去看锅里的排骨：“小时候我家很穷的，方佳旭不怎么回家，冬天的时候烧一个炉子，席梦娜给我用番茄煮方便面，放在盖子上吃，吃完汤不扔掉，第二天煮一份米饭泡在汤里，我觉得好好吃，每天都想吃，可是方便面还挺贵的。后来长大了再自己做，不知道为什么就没那么好吃了。”
周鹤暄鲜少听到方澄讲过去的细节，闻言抬头看他，方澄也抬起头来，吸了吸鼻子：“好腥啊。”
“是牛膻气，焯一下水就好了。”周鹤暄把方澄往外推，“你洗完澡了，出去待着，一会儿一身油烟味儿。”
方澄从善如流地往外走，纵使他不想心安理得地让周鹤暄一个人忙活，然而事实就是他帮不上忙还碍事。
方澄搬了个沙发椅到客厅窗前，趴着看雪。
雪花稍微大了一点，地上还是湿得发黑，这两年搬离小区的人很多，早就不是刚住进来时万家灯火的样子了。
方澄一度觉得冷清，也一度适应了冷清，但是现在周鹤暄在家里，哪怕关着厨房的推拉门，也有饭菜的蒸汽带着香味从缝隙挤出来，是很温馨的味道。
外面起风了，树枝摇曳起来，雪花也被吹得失了方寸，一团乱地在半空挣扎，方澄看得出神。
他能适应冷清的生活，因为方佳旭和席梦娜从小给他的感情就是这样的，方澄也知道，他们给他的感情永远都是这样的。
周鹤暄给方澄的感情也能永远是这样的吗？方澄在窗户上哈了一团气，抬起手写了一个“周”字，赶忙抹掉了。
方澄不敢，不敢适应周鹤暄，不敢适应这样温暖的生活。
艾米莉狄金森曾经写过一首如今脍炙人口的小诗，她说，“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
方澄知道自己需要一个救赎，可当救赎来的时候，他却不敢上岸了。人只有在谷底深处的时候才永远不会跌落，方澄很害怕，很怕终有一天，他会因为一腔热血的孤勇爬上悬崖，而后重重跌落，不仅是结果，连跌落的失重感都让人万分害怕。
周鹤暄确实是光，是太阳，太阳是不会只照在一个人身上的。
方澄也不想去做扑火的飞蛾。
玻璃的镜面上模糊不清地照着方澄的面貌，他看着自己的脸，抬起手划过那暧昧不明的轮廓。
“方澄啊方澄……”他低声问自己，“不靠别人，你自己救得了你自己吗？”
突如其来的一场小雪，一下子让出租车变得资源稀缺起来，周鹤暄叫不到车，方澄也不想他趟风冒雪地去挤地铁赶公交，就让周鹤暄在家里睡了。
周三有半天早课，周鹤暄委托郝文民帮他带课本和电脑，期末复习期间这群损友的身家性命都悬系在周鹤暄的身上，狗腿子得不得了，甚至还在早自习的时候主动帮周鹤暄打了掩护。
周鹤暄倒也没白在方澄家多住这一晚，方澄考完试轻松了一点，答辩的事也略微放了放，帮周鹤暄把期末考试的几门课捋了一遍。于是第二天周鹤暄在教室里拿出思路无比清晰成熟的、方澄帮忙整理的复习资料之后，一众同学感恩戴德，就差跪下磕头了。
郝文民趁着大课间和周鹤暄一起排队复印，一边印一边假装抹眼泪：“草哥，您这位师哥真乃神人也，大恩大德奴才我感激不尽，来世一定做牛做马任劳任怨报答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