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祁辞能够感觉到自己在下坠,身边是凌乱散落的红线、黑暗中满天飞扬的纸钱,甚至还有一块块被无意间带下来的亡者牌位。
而被红线束缚的另一个身影,就在他上方不远的地方。
祁辞赌对了,既然对方想要彻底替代他,那么这尸油引开的献祭阴路,对他同样适用。
这样的坠落,三年来他已经无比的熟悉,他不再惊恐,不再慌张,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掉落底部的青砖上。
正当祁辞的思绪翻涌不定时,却忽然感觉到腰上一紧,却是只巨大的兽爪自半空中将他截住,紧接着整个身体就被卷入了灼烫的怀抱。
“你倒是听话……”祁辞虚弱地睁开双眼,可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聂獜的吻堵在喉间,那尖锐的兽齿划过他的唇舌,既像是凶吻又像是撕咬。
分开时太过仓促,他也只来得及跟聂獜说“听我的”三个字,没想到对方却真的明白了他的意思。
祁辞的手撑在他布满黑色鳞片的肩头,下一刻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翻了过来,原本就被煞火烧毁的衣衫,在兽爪的尖甲间彻底化为碎片,露出了那带着大片烧伤的肌肤。
“唔!”
凶兽烫人的呼吸喷洒在他的后背,紧接着祁辞感觉到,他粗粝的舌头反复舔舐过他的伤口。尽管这样使得那些烧伤很快就呈现愈合之势,却让他痛痒得忍不住张口,咬住了聂獜的手臂。
他本以为自己会咬到那些坚硬的黑鳞,可是没想到牙齿咬到了,却是属于人类的温热皮肤。
“很快就好了,不会再痛了……”
祁辞料想自己麻木得身体已经不会再有太多的触觉,但聂獜的触碰却好似唤醒了他,即便咬着聂獜的手臂,却还是不可抑制地颤抖。
直到眼前像是炸开了无数的星芒,他脱力地松开了聂獜的手臂,完全随着对方起伏,淹没在不可言说的情欲中……
……
过去了太久太久,祁辞似乎蜷缩在一个无比温暖的地方,睡了长长的一觉。
身上所有的伤痛都消失了,麻木难受也不见了,结实的手臂环绕在他的腰间,带着沉稳心跳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让他舒服得甚至想要永远这么睡下去。
可是……他似乎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解决?
祁辞缓缓地睁开了,那双还带着些许朦胧水雾的鸳鸯眼,只是稍稍挪动身体,就感觉到带着热气的吻落在他的额上。
“少爷,你醒了?”
祁辞望着聂獜凑上来的面容,他仍旧是那半人半兽的模样,脸颊上覆盖着黑鳞,头顶还露着兽角,狭长泛红的眼瞳中映出自己的身影。
“怎么,这会不装了?”他缓缓地伸出手,指尖触碰着聂獜脸上的鳞片,聂獜的兽首虽然看上去极凶,此刻却温驯地侧头蹭着他的手。
聂獜知道自己理亏,索性不再为自己辩解,只是环着祁辞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收着利齿去吻他的唇:“少爷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祁辞接受了这个讨好般的吻,双手抚摸着那鳞片向上,直至握住了聂獜的两只龙角,这样的动作却让聂獜像是快要失控般,吻得更深更凶。
许久之后,他们才稍稍分开,祁辞轻喘着枕到了聂獜的肩上,后知后觉地想起了——那个跟他一同掉下来的人。
“他呢?上哪去了?”
聂獜有些不太满意这种温存的时候,祁辞会想到别人,圈在他腰间的兽手又紧了紧,然后才抱着祁辞挪开巨大的身体,露出了刚刚被挡在后面的人。
他可没有祁辞的待遇,掉落下来时就重重地摔到了冰冷的地砖上,随后又被数个牌位砸中,这会已然是半死不活了。
“难为……大哥还能想起……我这么个人。”
听到祁辞的发问,他艰难地耸动着身体,却终究没能爬起来,只是露出了半张沾满血的脸。
祁辞一时无言,尽管那半张脸被摔得有些变形,但他还是认得出来。
那是他的三弟祁纬。
这个答案并没有太出乎意料,他早就想到了,既然是要替代他,那么始作俑者多半就是他的某个弟弟。
可事情还没有结束,已经到了这一步,总归还是要全部弄清楚的。
祁辞拍了拍聂獜的手臂,让他抱着自己,来到了祁纬的面前,目光淡漠中又有些怜悯:“我……应该不需要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但我还是想知道,你的执妖是从哪来的?”
祁纬含着血笑了,他的身体还被红线缠着,无法挣脱也没有力气去挣脱:“你知道……父亲跟表老爷……为什么吵架吗?”
祁辞皱眉,没想到这件事真的跟表老爷的死有关。
“人人都说祁老爷古板顽固,可真正守旧不知变通的人,却是表老爷。”祁纬还在笑着,血从他的嘴角一点点流出:“父亲他明明已经要将祁家交给我了……可是表老爷却不同意!”
“他说……祁家必须由你来继承,就因为……你和他是一类人,你们能够控制执妖!”
“我的好大哥啊!你从小事事都压我们一头,那是你自己有本事,我认了,”祁纬说着,目光愤恨地看着抱着他的聂獜:
“可凭什么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也要偏爱你。”
祁辞无言,他不知该如何对祁纬解释,除了聂獜之外,他口中那些执妖的“偏爱”究竟给自己带来了多少痛苦。
他确实拥有处理执妖的能力,可每次都会激化尸花的绽放,鲜血淋漓地撕裂他的皮肤。但又因着表老爷的嘱咐,下一次遇到执妖时,他仍旧要选择出手化解,然后重复无尽的痛苦。
执妖于他而言从不是什么命运的恩赐,而是无法摆脱的噩梦。
但是这些话……祁辞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即便说出来,祁纬又能听信几分呢?
“我去找了表老爷,我只是想问他……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用执妖,凭什么我不能继承祁家!”
祁纬的神情越发扭曲,多年的嫉恨让他近乎疯狂,他的身体动不了,看向祁辞的目光却只剩下怨毒:“……等我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倒在了地上。”
祁纬只觉得一阵后怕,他不敢声张,也不敢去查看表老爷有没有事,只能借着夜色的遮掩,慌忙地逃走了。
直到第二天,他才听说了表老爷死在自己院子里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