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房屋在坍塌,村民们在逃命,但无论他们跑出多远,下一刻都会被烈火所吞噬。
无形的黑影在空中呼啸,像是在指挥火海掀起狂潮,扑向所有还活着的人,它的目的只有毁灭,彻底完成数年前那场屠杀。
聂獜皱眉站在原地,他也曾顺手救下一两个跑到他身边来的村民,但很快他们却又被烧焦,化为了黑炭,根本没有存活的可能。
那哭喊声中的绝望,好似波流般冲向聂獜,但他却始终没有移动脚步,只是站在村子的边缘,看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
“救救我们……”
这时候,一只皮肤焦黑的手,拽住了聂獜的裤脚,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看到的却是半身已经烧化的刀吉罗,艰难地爬到了他的脚边,仰起血肉模糊的脸,向他苦苦哀求。
“只有你……能救我们……”
转眼间,无数被烧焦的村民,都黑压压地匍匐在地上,从烈火中宛若恶鬼般爬出,爬到了聂獜的周围。
他们哭喊着,哀求着,嘈杂的声音所喊出的,都只有同一句话:“救救我们——”
面对这样的垂死请求,就是聂獜也忍不住皱了皱眉:“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霎时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半身焦骨的刀吉罗,被黑色的影子包裹着站起,逼近聂獜的面前:“悲众生所悲,苦众生所苦。”
“用你无尽的生命,就可以救活我们所有人。”
聂獜的兽瞳微微扩散,像是受到了某种迷惑,怔怔地望着他脚下那因为烧伤,痛苦翻滚哀嚎的村民。
“你的意思是,用我的命,来换你们所有人的命?”
“是……”刀吉罗那半被烧成焦骨的脸,竟隐隐现出佛相,他像是已经超脱了痛苦,目光含悲却又带着期望。
“只有你能做到,只有你能救我们。”
聂獜的好似已经入了迷,他缓缓地抬起手,皮肤一寸寸褪去,露出的坚硬的鳞片与指爪,然后抵住了自己的胸膛。
那刀吉罗半侧脸的佛相越来越清晰,那在空中呼啸的黑影,翻涌着进入到他的体内,仿佛在等待最后的时机。
眼看着聂獜的利爪,就要划开胸膛,可下一刻刀吉罗却猛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聂獜的兽爪划开的,是他的胸膛!
“你的想法倒是不错,可是我的性命,只能给一个人。”
“他不在这里,你们就谁都别想要。”
说着聂獜的整个身体突然兽化,黑色的鳞片在耀眼的火光中蔓延,他的巨爪毫不犹豫掏出了刀吉罗的心脏,然后将他无情地踩在脚下。
黑色的影如旋风般,裹挟着烈焰与村民的尸骸,向他席卷而来,但聂獜却张开了巨口,仰头向着夜幕发出咆哮。
那声音简直要震得山崩地裂,他周身也燃起滔天得煞火,与黑影烈火对冲着,一时间所有都被烧得虚化,树林、村庄、山野皆化为铺天盖地的齑粉。
聂獜猛地睁开双眼,他又回到了洞窟之中,这一次虽然仍旧是漆黑,但他却能够看清身边的所有景象了。
四周只是最为寻常的洞窟石壁,而正中却摆放着张供桌,供桌上……只剩了一层碾碎的玉石粉末。
聂獜挑眉看看四周,一向看不出什么神情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无措。他略想了想后,干脆将那供台上的玉粉,一把全拂到了地上。
这下,谁也看不清那玉佛的真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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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辞感觉自己只是在外面等了没多久,就看到聂獜全头全尾地出来了,他有些惊讶聂獜的速度,还不等问什么,聂獜就走到了他的面前,将他抱了个满怀。
“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祁辞抬起还有些无力的手,环住了聂獜的脖颈,眨眨眼睛问道。
聂獜转头凑近祁辞的耳畔,跟他说了玉佛化为粉末的事。
祁辞乍然听闻了愣了下,然后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可真是……算了,反正也没人看到,这闷亏就让冯家自己吃下吧。”
不过听到聂獜说起事情的经过,祁辞却觉得越发不对劲,先前他们看到的那些从洞窟中走出来的人,有的生气有的郁闷,但完全不像是经受过什么磨难的模样。
冯家就是再有心为难,也不至于造出这样生生死死的幻境——
祁辞看向前方,依旧黑暗蜿蜒的甬道,他忽然觉得这洞窟中的东西,怕是有人动过了手脚。
“下一个洞还是我来进。”聂獜这样说着,却并不是跟祁辞商量的语气,他甚至想要剩下的两个洞,都由他来进。
“不,我还是想要进去看看。”但祁辞却靠在他的肩上摇摇头,他的声音中像是带着一丝笑意:“虽然这对于你而言,好像更简单一些,不过——我还是想看看那玉佛,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下聂獜没法反驳了,将玉佛碾成碎粉容易,怎么见到完整的玉佛,那确实不是他能掌控的。
祁辞的唇贴过来,每一下开合都蹭在他的脸侧:“放心吧,这点小事我还应付得来。”
于是尽管聂獜不情愿,到达第三处洞窟时,他还是把怀中得祁辞放到了地上,看着他接过侍女手中的灯盏,走向黝黑的洞口。
比起第一次的茫然试探,这次祁辞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一手提着灯,一手把弄着青玉算珠串子,步子不急不缓地向洞窟深处走去。
果然,没过多久他的视野就再次被黑暗吞噬,耳边似乎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再次睁眼时,他所看到的竟是当初回云川路上,曾经落脚的那个小镇。
“这一次,我不想为难你。”
镇长,或者说是年轻了不知多少岁的镇长,忽然从他的身后走出,脸上带着的却是他完全不可能有的,极为宁静的笑意。
祁辞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转头看向小镇,他的脚下是干涸的河床,不远处能望见的田野,也尽是枯草。
显然,这并不是他和聂獜离开时的小镇,而是几十年前,因为干旱而闹灾荒的小镇。
但这里并没有祁辞想象中的死寂,反而有着一声声刺耳的铜锣响,回荡在狭窄的街巷间。
“大善人赠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