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中的暖意

搬家中的暖意

搬画室那天，傅时夜请了搬家公司，却还是亲自跟着爬上爬下。许清安看着他西装裤卷到膝盖，露出脚踝那道淡粉色的疤，正扛着沉重的画架往楼上走，忍不住喊住他：“放着让师傅来。”

“没事。”傅时夜把画架稳稳放在画室角落，额角沁出薄汗，“这些画具娇气，怕他们碰坏了。”

许清安的画室不大，东西却不少。颜料管堆了半箱，铅笔按型号排得整整齐齐，还有些没完成的画布，被他小心地裹在防尘布下。傅时夜蹲在纸箱旁翻捡，忽然抽出个铁皮饼干盒，里面装着些褪色的糖纸。

“还留着这个？”他笑着晃了晃盒子，“小时候你总把糖纸夹在画本里，说要做‘彩虹标本’。”

“后来发现会褪色。”许清安凑过去看，指尖捏起张透明的玻璃糖纸，阳光透过糖纸照在傅时夜手背上，映出片淡淡的彩光，“就像有些记忆，不仔细收着，就模糊了。”

傅时夜握住他拿着糖纸的手，把那片彩光引到自己脸颊上：“但重要的不会。”他指腹摩挲着糖纸边缘，“就像你总爱把蓝色颜料和绿色混在一起，说要调出‘香樟叶的颜色’。”

搬家师傅来来回回地搬东西，两人蹲在纸箱旁絮絮叨叨，像在拆一封封写满往事的信。许清安翻出本厚厚的素描本，最后几页画的全是傅时夜——有他在会议室蹙眉的样子，有他在老宅门口抽烟的侧影，还有张速写，画的是他站在画展人群里，隔着远远的距离看自己的画，嘴角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笑。

“什么时候画的？”傅时夜的指尖停在那页，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

“你去看我画展那次。”许清安把素描本往他怀里推了推，“本来想给你，又怕你觉得奇怪。”

傅时夜没说话，只是把素描本郑重地放进自己的公文包，像收起什么稀世珍宝。

忙到傍晚，画室总算收拾妥当。许清安的颜料管和傅时夜准备的画具摆在一起，他惯用的铅笔插进对方买的笔筒里，连那盆薄荷都换了个更大的花盆，摆在窗台上，正好能晒到夕阳。

“像个家了。”许清安靠在门框上，看着房间里交错的物件，忽然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傅时夜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本来就是家。”

晚饭是在外面吃的，一家开了十几年的馄饨店。许清安记得，大学时傅时夜总拉着他来这儿，说“画累了就该吃点热乎的”。老板娘端上馄饨时，看着他们笑：“好久没见你们一起来了，还是老样子，两碗鲜肉馄饨，一碗多放葱，一碗不要香菜。”

傅时夜把自己碗里的香菜挑出来，夹进许清安碗里：“他现在吃香菜了。”

许清安咬着馄饨擡头看他，热气模糊了镜片。原来连这种微不足道的改变，他都记得。

回去的路上，傅时夜牵住他的手。晚风里带着桂花香，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小时候画在纸上的那两个小人，终于真正地并肩走在了一起。

路过便利店时，许清安拉着他进去，买了两袋橘子糖。剥开糖纸塞进傅时夜嘴里，甜味在舌尖漫开时，他忽然说：“其实那次画展，我一直在等你过来跟我说话。”

傅时夜停下脚步，转头看他，眼里的光很亮：“我怕你不想见我。”

“傻瓜。”许清安踮起脚，替他拂去肩上的落叶，“我画了那么多张你，怎么会不想见你。”

傅时夜低笑起来，把他的手攥得更紧了些。糖在嘴里慢慢融化，甜意顺着喉咙往下淌，像这些日子里，那些一点点被说出口的心意，温柔又绵长。

回到家时，画室的灯还亮着。许清安推开窗，香樟的味道涌进来，混着颜料的气息。他看见傅时夜正坐在画架前，翻看着那本素描本，月光落在他侧脸，像幅安静的画。

原来所谓圆满，不是突然降临的奇迹，而是这样琐碎的日常——是搬家中被小心收起的糖纸，是记得对方口味的馄饨，是牵着手走在晚风里时，彼此掌心传来的温度。

许清安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他。傅时夜翻过一页素描，上面是片空白，他拿起铅笔，在上面画了个小小的爱心，把两人的名字并排写在里面。

“以后，这里的每一页，都写我们的故事。”他说。

窗外的桂花香飘得更远了，画室里的灯亮了很久，像在时光里，点亮了一盏不会熄灭的暖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