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听话
就不听话
距离幽州城里那件事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但是银一直昏迷着,所以他并不知道其他人的消息。这会儿也是顺势就打听了。
凌光其实也并不会主动关注江湖上的动静,所以若是没有人告知他,那么除了人尽皆知的大事之外,他也是不了解的。
“小离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无枉有很多人并不愿臣服于他。”凌光从之前的那封飞鸽传书中做出了推测。
无需再问,银知道其中的原因。无枉虽然一直有着打败前任教主自己上位的传统,但一定是一对一的公平对决,离未生选择在那样的场合、用那样的手段,注定了会有人不服。
“小银,你知道火晶石在哪吗?”凌光也是趁机提问,今日他正好收到了阡陌的飞鸽传书,信上打听了五颗晶石的下落,而凌光知道火晶石一直是存放在无枉的。
银有些心虚地偷瞄了师父一眼,“师父要晶石做什么?”这颗火晶石可不就是那天被他当诱饵丢出去的那个……后来谁也没注意落到了谁的手上。
“是阡陌那边来问此事,似乎是余丫头终于决定重铸昙灵了。”凌光察觉到了徒儿的心虚,但并没有明白他在心虚什么。
“重铸昙灵?”江湖中的人都听说过关于昙灵剑的传说,银自然也不例外。他知道那是南疆铸造出来的一把灵剑,历任剑主无一不是江湖一代枭雄,最后一任剑主是清幽阁二阁主幽昙,清幽阁的强大令天下势力尽数臣服。
但是,一切的传说在清幽阁与它的死对头血玉教双双覆灭后戛然而止。昙灵剑碎成了粉末,它的五颗灵石被五个门派或组织封存。但这些与师姐有什么关系呢?
凌光这一次看出了徒儿的疑问,“余丫头是幽昙的后人。当年幽昙有三个孩子,长子韩清竹,就是如今洛阳韩家的家主,这次也是韩清竹的女儿韩念月找到了晕倒在山里的你,把你带回洛阳的。幽昙的长女萧灵蓉,是余丫头的外婆。”
稍作沉默,凌光见徒儿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便也自己接上,“幽昙的小女儿萧清寒,是如今杀手组织夜莺的首领,也是余丫头的杀父仇人。”
短短三句话,却有着庞大的信息量。关于萧清寒的身世,银确实知道一些,毕竟无枉和夜莺还有蝶梦,这三个组织是齐名的三大杀手组织,作为无枉的教主,银对于另外两家的头儿是有过调查的。
但他确实没想到那么“废材”的师姐,会是那个幽昙的后人。也没想到,原来昏迷中听到的那个陌生女子的声音,是师姐的小姨。
凌光本以为徒儿会做什么表示,但是又等了等还是不见他说什么,只好自己继续说下去,“这次余丫头也是受了什么刺激吧,突然决定要重铸昙灵去对付萧清寒了,所以阡陌就来打听火晶石的下落了。”
“可能……在小李子那里吧。”银完全是乱猜的,一听就是心虚的语气。
“可能?”凌光听出了不对劲。
“我……弄丢了……”银默默偏过头去,避免了师父的目光。
房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银已经做好了被师父痛骂的准备,甚至已经在想如果现在被师父赶出去,自己能活多久的问题。
凌光却是突然无奈一笑,伸手轻轻戳了戳银的额头,“我家小银真能捣蛋,算了,丢了就丢了吧。对余丫头来说,没准反而是好事,不然,无枉的守卫森严,她是怎么也没法抢到手的。”
“师父不帮她?”银有些意外,师父没有生气已经很奇怪了,没想到一直很宠余霁的师父,竟然没想出面让无枉直接让出晶石?
“为师归隐之后,可有插手过江湖中的事?”凌光看着自己的小徒儿。
银稍微愣了一下,明白了师父的意思。师父归隐后便不再插手任何事,所以,即使是师姐,师父也不会为她破例。
“不曾。”银做出了回答。不自觉地视线垂落,知道了师父如此坚定地不插手,虽然不帮师姐这一点,竟然令他有些窃喜。但也明白了,师父同样不会帮他。
只是,银不知道,在凌光得知他出事了的时候,是怎么样疯了一般地要杀到幽州去。毕竟,凌光骨子里是护犊子的。
“你们这些孩子们的事啊,得让你们自己解决,这样才能成长啊。”凌光说着总结的话,忍不住又伸手揉了揉银的脑袋,“我家小银果然还是很可爱啊。”
可爱……银想起了当时韩念月的那声“小可爱”,越发觉得师父和韩念月很有共同语言了。但是面上做出不满,“所以我长不高都是师父害的。”都说经常被摸头会长不高的。
“噗嗤”凌光笑出了声,再次轻轻戳了戳徒儿的额头,“小家伙,还会呛声了,跟着小离学坏了啊。得得得,看来得盼着小离赶紧解决手头的问题,把我们小银带回家去了。徒儿大了不中留喽。”
银擡手捂住脑袋,默默在内心怀疑,这和离未生有啥关系?为什么师父突然一脸要“嫁女儿”的表情……
“小银,困了吗?”凌光看得出徒儿虽然强打精神,但眼底已经透出了倦意。
“还好。”银轻轻摇头,此时虽然有点困倦,虽然体内破损的脏器还是有些隐隐作痛,但至少没有哪里的病痛剧烈发作,身体感觉是醒来这两天里最舒服的。
“好好休息,别累着了。”凌光却是不顾徒儿还舍不得睡着,小心地扶着他躺下。日头已经开始向西偏了,正午的炎热逐渐消退,凌光替徒儿拉了拉被子。
银确实高估了自己的精力,被强制躺下后,几乎是头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毕竟他忘记了一件事,身体感觉最舒服,也就意味着不会因为心脏的不适而焦躁不安,也不会因为胃痛而难受得只能依靠昏迷才能睡着。
这一觉安稳地睡到了晚膳时分,银再次睁眼时,窗外已经能看到晚霞。轻轻掀开被子,撑着床板慢慢支起身,然后从床铺内侧抓了另一个枕头,垫高了枕头后,双手撑着床板挪了挪身子,成功背靠着枕头坐了起来。
这对于别人来说再简单不过的动作,银却是做得很费劲,不知不觉中汗水已经浸湿了衣服,成功坐稳后他的呼吸急促地像是跑了很远的路一般。
银能够感觉到心跳又乱了,并不是单纯的心跳加快而已,而是在急促的心跳中,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突然停了两拍又继续跳动起来。擡起左手在胸口轻轻揉着,试图安抚这颗不听话的心,但效果甚微。
耳中听到了外边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银知道师父这会儿应该是正好去取晚膳了,这脚步声大概是师父回来了。忍了忍气喘的不适,伸手拉过被子重新盖住肚子和脚,然后深呼吸调节了气息。
虽然,当凌光推开房间门时,银的心率还是过快的,气也还有些喘。但他却控制住了自己呼吸的节奏,即使自己很难受,但听起来像是正常的状态。
于是,等凌光掀开卧房的帘子进来时,银笑着说:“师父,你看,我自己可以坐起来了。”虽然能被师父照顾着很开心,但是银终究还是不喜欢被人那么明显地关心的,即使他能够顺从师父这两天对自己的搀扶,但打心底里他还是那个被人抱起时会下意识推开的自己。
所以,他抓住了这个师父不在的机会,一定要成功,不能让师父挑出不妥来。
凌光轻轻将食物在床边的矮柜上放下,取出帕子擦去徒儿额前残留的汗水,眼中闪过心疼,“别憋着气了,为师是医者,你这点伎俩还能看不出来?”
“我……咳咳,咳咳……”银试图狡辩,却在开口的刹那走叉了一口气,按着胸口呛咳起来。
凌光无奈的叹了口气,轻拍着徒儿帮他顺气,“下次不许这样了。为师多少能猜到,你这孩子就是不肯好好静养的。想自己慢慢活动活动可以,身体吃不消也不用掩饰。反正,你也瞒不过为师。”
“哦……”气息恢复平稳之后,银有些遗憾地应了一声,没想到还是被师父识破了,真是被这破身体拖累了,怎么能这么简单的动作都要那么费力。
“这件事,真的急不得的。”凌光端了碗,却将勺子递给了银,“你现在心肺间有伤,太费劲了可能会导致病情加重。先从简单的开始自己做吧。”这是让银自己喝的意思,凌光自然也知道他的小徒儿不喜欢总是被人照顾着。
银左手接过勺子,默默喝粥,没有回答。
倒是凌光再次开口了:“小银现在还是不习惯用右手吗?”凌光知道银是左撇子,但他一直试图在这些日常生活的事情上让徒儿改用右手,不过让他啼笑皆非的是,他的训练让银学会了两只手都能用刀,却偏偏是生活小事改不过来。
“嗯。”银乖乖将勺子换了一只手拿。
“没关系。”凌光其实也从未强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