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到头了
撞到头了
从梦中醒来，银的情绪低落了好一会儿。但再次想起了哥哥，知道现在哥哥下落不明，也明白这一切是因自己而起，所以，他必须去找哥哥。
还不能死，至少要找到哥哥。
所以，也不能继续这样躺在这里了。
趁着师父不在，银再次忍着痛自己撑了起来，挪到了床沿边。其实他现在如果不靠着什么东西，根本就连坐都无法自己坚持住，这样的身体状况下，勉强垂下双腿撑着床沿站起来的结果可想而知。
都还没站直，腿上已经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而颤抖，膝盖一弯，整个人根本无法控制地摔向了地面，脑袋狠狠地砸在了床板上，一束血流淌下，银再度陷入昏迷。
这个时候其实恰好是晚膳的点，凌光正端了粥过来，在门外便听见了不正常的动静，立刻推开密室的门，着实被眼前的状况吓到了。丢下手里的碗，立刻扶起昏倒在地上的银，擡手按住了他头部的血管替他止血。幸好磕破的并非大血管。
看着昏过去的银，凌光无声地叹了口气，抱起他出了密室，从酒楼后院附近不起眼的一处楼梯上楼，到达了三楼，也是酒楼的最高层。推开一间房间的门，走到卧房里小心地将银放在了床榻上。
下边的罗掌柜可巧瞥见了凌光抱着银进房间的一幕，很敷衍地摆脱了韩念月的又一次送礼，抽身上楼。
房间里，凌光已经为他不听话的小徒儿清理了伤口，此刻正在用纱布包扎。
罗掌柜推门进入，确认没人跟着他后关上了门。“老爷，怎么上来了？万一被人看见。这伤是怎么弄的？”
“老罗，被你说对了。这孩子醒了之后果然不肯好好养着，稍微不注意就折腾自己。”凌光怜惜的看着昏迷的银。
“唉，小少爷从小不就这个性子。不管大伤小伤，只要人醒着，就接了任务往外跑，拦都拦不住的。”罗掌柜也叹了口气，他已经看出了银头上的磕碰只是看着吓人，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因此也放下心来，说话间有些玩笑的意味。
“可不是嘛。”凌光的声音透着无奈，“我以为，这么重的伤，他至少得安分地躺一个月。谁知道，这才醒了两天就想自己下床了。”
“老爷，要不……还是用药让他睡着吧。不然，这么折腾也不是个事啊。”罗掌柜有些心疼。
凌光却是摇头，一边手上拉过了被子给银盖好，“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到能够维持意识的程度了，强行用药让他昏睡也会伤到他的。这段时间，我就在这里守着，就让他呆在我房里吧。只是要辛苦老罗多看着点客人了，不可让人接近这间房间。”
“是。”罗掌柜对凌光的命令很听从，但也有所担忧，“只恐怕小少爷会将您赶出来。”
“让他赶。”凌光揉了揉银的脑袋，“有这个力气的话就赶走我好了，打不过我，就得听我的。”
罗掌柜意味不明地笑，“老爷若是能这么坚定，倒也是好事。”
凌光没有回应罗掌柜的揭短，只是看着昏迷的徒儿，轻叹一口气，“可是这孩子，以后该怎么办啊……五脏俱损经脉断裂，我都没把握能让他恢复到可以自己生活的程度，小银这么要强的性子，若是知道了自己一辈子离不开我们……我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罗掌柜也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试探着开口：“或许，小少爷能给我们惊喜呢。当年他伤了心脉的时候，老爷不也担心会落下病根吗。但后来，不一直好好的？”
“老罗，前几日我开的那张单子，那些药材找到多少了？”凌光很清楚，银的伤已经无法用普通的草药医治了，而他的药房里库存的珍惜药材几乎已经为了保住银的性命而用尽了，后续的治疗有些难以为继了。
“已经把能用的人都派出去了，但……”罗掌柜有些为难。
“我知道，都不好找。但务必尽快。”凌光这是命令的意思。
“是。”
罗掌柜离开后没多久，银就睁开了眼睛。他其实并没有昏迷多久，在被师父抱着离开密室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只是不想面对被师父抱在怀里这个事实，所以没睁眼。
再之后，被师父轻轻地处理伤口、包扎，银觉得他还是继续假装没醒比较好。所以，后来师父和罗掌柜的对话，他全都听见了。
如果是他刚醒来的时候就被告知实情，他或许会承受不了。但现在，他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心脏出了问题，早已想过无法回到过去熟悉的生活中去，也已经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他要去找到哥哥，心平气和地问清楚当年的真相。
所以，这般无意中听到了自己的病情，银也只是失落了一下，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心绪已然平静。毕竟，对于他这个曾经位居榜二的杀手而言，心脏的问题已经足以彻底毁了他，再多点别的问题也没什么区别了。
凌光只是送了罗掌柜出去，关了门回到卧房就发现银已经醒了，视线交汇的一瞬间，凌光心底就直觉不妙，这孩子怕是都听见了。
“小银……”凌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银本来只是很平常地看向师父，但师父的慌乱也让他很快明白了，师父已经猜到他刚才是装睡了。
“师父，饿了。”这间房间有窗户，此时外边已经是晚霞漫天，银自然推测得出这是晚膳时间。虽然，他其实不想吃东西，但他也不想师父太紧张。这是在暗示，自己并没有师父以为的那么脆弱。
凌光听到这句话，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不自觉地流露了带着心疼的微笑，“好，为师去取吃的来。”
待师父关门走远，银勉强支起身，再也忍不住脑中的晕眩，吐了。但奈何肚子里本来也没有多少东西，吐干净了之后，便只剩下干呕，再吐不出什么来。
许是因为之前摔倒的时候撞到了脑袋，银现在头晕得厉害，稍微一点点移动就感觉整个世界在旋转、颤抖，这种晕眩感令他想吐，也让他感觉呼吸不畅。此时，有些无力地趴在了床沿上，紧闭着双眼，却丝毫没有缓解头晕的感觉。
“小银？”凌光回到房间，看到了地上的呕吐物，匆匆放下端来的食物，跑到床边，将看着随时可能滚下来的小徒儿挪回了床中央，替他调整了睡姿，“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银睁开眼睛，试图隐瞒病情。不过，他看不到自己此刻的脸色有多苍白，这句没事根本毫无说服力。
凌光自然也不信，伸手探进被窝揉了揉银的胃部，“应该不是肠胃的原因……小银，你现在头晕吗？”
“有点。”银知道瞒不过精通医术的师父。
“有头痛吗？”
“还好。”其实是有的。
“那视力有没有模糊？看出去有没有被黑影挡住的地方？”
“没有。”这倒确实没有。
“还好，”凌光像是松了口气，“是为师疏忽了，撞到脑袋的人经常会出现这些症状，方才你一直忍着，我竟也没有察觉。若是晕得厉害，可能是头部里面有淤血，为师去配一副药来。”
凌光匆匆出门后，银躺在床上晕得几乎不敢睁开眼睛，一睁眼就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向着一边倾斜、旋转。但是闭着眼睛也是看着一片黑暗在旋转，一样是很难受的。只有绝对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才会感觉稍微好一些。一旦稍许动了一下脑袋，就立刻又是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
不过，银之所以瞒着师父，是因为他觉得撞到脑袋导致的头晕确实不算什么。按照经验最多六七天就自己好了，毕竟他们这些刀口上讨生活的杀手遇上强敌被打飞什么的，也不是什么罕见的经历，在他爬上榜二之前，最惨的一回从山上滚下去，那回他昏迷了几个时辰，醒来后也是头晕想吐，不过也就四五天就自己恢复了，回到无枉的总部后，师父根本看不出他在外边遇到了什么状况。所以，这可能是他现在全身上下最轻的伤了。
不过，他没有把自己现在身体亏空的程度考虑进去，也不会承认他其实就是不想喝药……
不论如何，银虽然不喜欢把身体的不适告诉别人，但他同样也不擅长拒绝师父的关心。当凌光端了药回来，轻轻将他扶起，他也顺从地喝下了，还勉强喝了几口粥算作晚膳。
但果然，食物下肚，胃里的疼痛就又开始加剧了。银此刻还靠坐在床头，凌光刚收拾了碗筷下楼去了，房间里只剩银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