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我吧
忘了我吧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小少年在库房里摊着账本拨算盘珠，视线落在眼前这几个管账的人身上，心思却在外边。
这个季节，不说出门游山玩水，也该在外边晒太阳悠闲地散步吧。结果也不知道是哪条线上出了纰漏，账目竟然对不上了。离未生那边最近接到一桩要费点脑子的任务，正整天跟情报部的人在一块儿，所以算账这回事就落到了银这边。
“好了，现在对了，那就是河南道这边，这一笔钱记了两次的问题。”为了这点事情，他可是召集了负责管理各地财务的人，在这里核查了三天三夜。
还以为就是今年的账出了问题，没想到这个漏洞是去年的账上遗留下来的。真不知道去年是谁在负责，还是说因为去年大家都在对付火神教，所以内务方面人手缺失根本没人核对？
“对了就好。”这些个管账的也是松了口气，“我们还有别的事去忙了，小银也回去休息吧，这几天辛苦了。”
“下次谁再出错，就罚他去出任务。”以前他自己做教主的时候就是这么规定的，虽然当时他懒得算账，所以这些事都是丢给离未生的，也是因此这条规矩好像从来没执行过。
不过，那些个管账的武功都一般，听闻此言纷纷讨饶，保证不敢再大意。
短时间内不太想再看到这些人，银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看着那些人逃命似的跑了，银默默叹了口气。这些人虽说武功不高，但是跑得还挺快，想必真把他们派出去也不至于会死，毕竟逃命起来还挺快的样子。
看着桌面上摊着的账本，擡手按了按额角，这几天算账算得他头痛。不过，总算是解决一件事，得去给离未生说一下。
这么想着，银整理了账本，抱了重新整理的收支情况，起身出门。
起身之时胸口突然泛起憋闷感，但是他并没有在意，毕竟自从心脏出了问题，较快的姿势变化时经常会有短暂的胸闷头晕感，一般只需要喘两口气的时间就会自己好了。
穿过走廊，眼前突然一黑，身体的五感似乎突然麻木了，扣在账本边缘的指尖也不自觉地松开。册子落下，恰好迈出的步子绊倒在坠落的册子上，来不及做出反应，整个人噗通一下扑倒在走廊上。
声响惊动了书房里的人，走廊那头的门开了。
银并没有真的失去意识，摔倒的那一下疼痛也让他恢复了些知觉。自己撑着地面坐起，却感觉到视线在天旋地转，而胸口也憋闷得厉害。
擡手按在胸口，感觉到有一下没一下的心跳。自己用力咳嗽了几下，以往也是如此，心脏快要跳不动的时候，咳嗽几下能够稍微缓解一点情况。
“小银，身体不舒服吗？”离未生不知何时已经蹲在了银的身旁，伸手扶住了他。
银轻轻摇头，“没事，不小心绊倒了而已。账目查清了，想拿来给你看看。”说话间，将落在地上的册子一一拾起。
后边那几个刚才在和离未生谈事情的人，互相之间眉来眼去了一下，达成共识，“教主，那我们去办事了。不打扰你们了。”然后也是逃命般离开了，只不过这几个人跑走的时候好像有在小声偷笑，也不知道有什么让他们这么窃喜的事。
“小银，真的不要紧吧？”离未生的语气很担忧，因为此时的小少年脸色白得吓人，唇色更是吓人，但他本人好像没有察觉。
“嗯，我没事。”说着，右手抱着账本，左手在地面上撑了一下，站起来。
突然起身的姿势变化，再次令他感觉到了一股窒息感和眼前的眩晕，脚下踉跄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墙上歪倒。却没有预想的撞到墙的痛，而是落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小银！是不是心脏又不舒服了？”离未生这回是真的慌了。
银轻轻推开离未生的搀扶，自己站稳，扯出一点笑容，“真的没事，稍微有点头晕，大概是这几天没睡好的缘故。”说着，迈开步子，却膝盖一软差点又摔倒，好在自己及时擡手撑住了墙面。
但是离未生是彻底看不下去了，一把抱起了还在硬撑的小少年，回房间，让他在床上半躺下来。
“我去找张老过来。”这段时间，凌光说是去找什么药材了，又离开了幽州，所以这边只剩张老一个大夫。
“我真的没事，只是前段时间太累了，还没缓过来而已。就像之前那样，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的。”银拉住了离未生的袖子，不想他这么兴师动众。
“嗯，你好好休息。”离未生轻轻替小银盖好被子，看着立刻昏睡过去的小少年，眼中满是不忍。
这一睡，就又睡了三天。当这个小少年醒过来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当是睡了个午觉而已，又吵着要帮离未生分担一些工作了。
“你才刚醒，再休息会儿吧，我这边也没那么多事情。”离未生端着汤药坐在床沿上，将一勺药汁递到了银的唇边。
“明天清明，还去祭拜初代吧？”这是无枉的传统，在这座山中有着无枉初代教主玦无名和他的妻子何人笑的衣冠冢。每年清明，无枉的现任教主都要去祭拜，其他人如果在幽州也是一定会去的，因为似乎去了的都能得到保佑，接下来一段时间顺顺利利。
“……嗯。”离未生终究没有告诉这个小少年，清明已经过了。
“怎么了？”察觉到离未生犹豫了，银有些不解。
“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祭拜的事就不要操心了。”只是喝了点药，说了那么几句话的时间，离未生就注意到，小银眼中的倦意又浓了，眼神开始恍恍惚惚聚焦不起来。这个小少年是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那怎么行……难得，天气那么好……想出门……”银的声音很轻，说着说着就睡着了。他现在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了，明明不想睡的，明明还有很多想做的……但是，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皮，很快就连意识中的挣扎也沉睡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下着雨，是春天的绵绵细雨。
感觉到胸腔里的不适，银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掩在唇上呛咳着。手心的血花让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想舔去掌心的血迹，房间的门却被推开了。
离未生一开门就看到了试图“掩饰证据”的小少年。走到床边，拿起帕子，替他擦去唇角和手心的血水。“醒了多久了？抱歉，我那边稍微处理了点事。”
“刚醒。”说着看向了窗外，“没想到今天下雨了。”
“嗯。”离未生想起了，上一回小银说天气很好想出门。但那已经是五天前了。
“春天的雨要下很久吧？”这个季节总是淅淅沥沥的，不然也不会有“清明时节雨纷纷”的诗句了，“真的没法去了呢。”银在遗憾着今年不能去祭拜前辈了，却不知清明早已过了。
“没关系，等天气好了，随时可以去。”离未生突然很心痛，他见不得小银这样一脸落寞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已经随时准备撒手了一样毫无留恋。
然而，没有回应。少年的双眼已经再次合上，沉沉睡去。
渐渐地，虽然没人告诉，但是银察觉到了时间的流逝。不论是天气还是气温，都在暗示着他，他绝不仅仅只是睡了几个时辰而已。
再次见到离未生的时候，银还是问出了：“离，今天是几号了？”
离未生愣了一下，手上递出一勺子粥汤的动作顿了一顿，脑中迅速地计算着应该怎么回答。
“说实话吧……”银看出了离未生是打算推测他以为的日期。
离未生低下头，“五月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