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意
你的心意
影影绰绰的光线在眼帘前摇曳，随着意识的回归，已经昏睡三天的小少年逐渐能听见声音了。
五感逐渐恢复，感觉到喉咙里的干涩，银轻轻干咳了一下，咽了咽口水。经过这么一番动作，意识也更加清醒了，慢慢睁开了眼睛。
还是茂州的那个小屋子，屋子已经被打扫干净了，也采买了一些物品。此刻他正躺在垫高的枕头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被子却没有拉得很高，显然是怕压到胸口。
房子里没有人，离未生他们几人的说话声是从外边的院子里传来的，因为隔了墙，而且他们故意说得很小声，银并不能听清他们的对话。
深深吐了口气，靠在枕头上，看着上方的屋顶，思绪也活跃了起来。回想起自从六月离开洛阳后的一切，自己是那么急切想要找到哥哥，可是才出门就中暑了，还因此导致了心脏衰竭，本以为已经恢复过来，却一下子就再次病倒，以至于在蜀地的这些日子，如果不是离未生一直保护着他，他早已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眼神黯淡了，眼帘低垂。情绪的低落引起了心脏的闷痛，但是他已经对此没什么反应了。
真的已经回不去了……
再也帮不上什么忙，再也做不到什么事情，就连最后的坚持，都只会继续给别人添麻烦而已了……
“咳咳……”这么想着，银突然呛咳起来，心脏再次发作的绞痛，令他皱了眉，却咬牙忍着，唯有揪着胸前衣服的手暴露了他的痛苦。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有人快步跑到了床边，伸手扶起难受得几乎再次失去意识的小少年。
来人轻轻按揉着小少年的胸口，安抚这颗凌乱的心。
忍受着窒息感带来的黑蒙，银努力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到了离未生一脸担忧的样子。
急喘了两口，攒了点力气，擡手抓住了离未生按着他胸口的手。
离未生显然没注意到他此时是醒着的，被这一抓，明显地一愣，视线移到了银的脸上，两人的目光对上。
因为呼吸困难而半张着嘴喘着的银，勉强做出了一点笑意，“没事……不用……”这种程度的发作，休息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但他没能把话说完，就被倦意强迫闭上了眼睛，意识半睡半醒，挣扎着想要把话说完，却怎么也无法醒来。
“好好休息，别说话。”离未生低声安慰着，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他还是无法习惯这孩子如此虚弱的样子。每次看着他痛苦，都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要停止了一般。
这一觉，银并没有睡得很沉。虽然身体很疲惫，但精神却异常烦躁，根本无法入睡，所以他只是累得睁不开眼睛而已，其实并没有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有清苦的药汁被倒入口中。银小心地咽下，眼皮挣扎了一下，睁开。
窗外的天色已经变暗，还能闻到食物的香味。考虑到腊月里的天黑的早，现在应该是晚膳时间。
“想吃点吗？”离未生端了一碗粥坐在床沿上。
银伸手去接，手臂却有些颤颤巍巍的。他实在是喘得人都有些恍惚了，更别说费力做点什么。心疾本就是天冷的时候更严重，加之他这段时间连续的战斗，此时的身体根本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来，张嘴。”离未生直接舀起一勺递到了银的唇边。
银稍稍一愣，别过头，按着胸口呛咳两下，却没有要乖乖吃下去的意思。
“多少吃一点吧。”离未生用沾着粥汤的勺子边缘轻轻戳了戳银的嘴唇。
病得脸色苍白的小少年努力地深呼吸一下，伸手取过了离未生手中的勺子，喝下了这一勺粥。
“咳咳，咳咳……”只是这么一点动作，竟然就惹得心跳加速了。
手指一时麻木，勺子掉落在被子上。来不及做什么表示，喉间已经泛起了血腥气，急忙擡手掩在唇上，果不其然，又有血沫随着一下下的呛咳溅出。
就这么咳了一阵，似乎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银觉得身体软得根本坐不住，歪歪地倒了下去，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又是离未生接住了歪倒下来的银，还顺便帮他轻抚胸口顺气。
倒在离未生怀里的银，唇边还沾着血迹，微闭着双眼，喘得很急。看起来有些像快要干死的鱼。
“最近又严重了。”离未生忧心地道出了事实。
“才……没有。是你的……错觉。”费力地挤出了一句话，这小少年便喘成了一片，自己紧紧抓住胸口的衣服，再做不出任何其他反应。
“还嘴硬。”离未生不安地皱了眉头，“听说前辈现在在洞庭，距离蜀地不远，回前辈那边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不要。”果断拒绝。即使可能已经无法避免，但是银是不愿意整日被照顾着，然后死于病榻的。即使他注定是要病死的，他也要死在找哥哥的路上。哪怕，在如今，这句话已经只是一个借口……
离未生迟疑了一下，叹息，“别想太多，好好休息吧。”说着，保持着扶稳他的姿势，轻拍着少年，哄他入睡。
正月初五迎财神，茂州城里也不例外地燃起了炮竹声声。
银是在昏睡中被炮竹声惊醒的，受到惊吓醒来，心脏猛烈地跳动着，也剧烈地痛着，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在床上微微蜷起。
口中断断续续地喘着，但是气息会突然被绊住一般卡顿，需要用力咳嗽才能接上呼吸。
脸色已是惨白，即使在被窝里身上也是冷冰冰，但是汗水却将被子浸湿。
“小心点，坐起来缓缓。”离未生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少年再次被离未生搀扶着坐起，前倾着身体急喘，试图缓解呼吸困难。
离未生轻轻拭去小银额前的薄汗，心疼地安慰：“再坚持一下，等天气暖和起来就会好受一些的。”
此时已经稍稍冷静下来的小少年，轻轻咳出了喉间卡住的一层血水，苦笑了一下，“我可能……看不到春天了……”
身体到了这个地步，而且也已经不再奢望能找到哥哥了，即使在药物作用下茍延残喘，又能坚持多久呢？
听闻此言，离未生的手明显颤了一下，却很快稳住了情绪。“不会的。一定会好起来的！今天只是因为外面太吵了，等安静下来好好休息就会好的。”
不可能了。
但是银现在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靠在离未生怀里闭上了眼睛。
过了许久，离未生没见这小少年再有动作，想必是睡了，轻轻让他半躺下来，盖好被子。正要起身离开，却被抓住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