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食言
不许食言
春节的时光，在皑皑白雪与群山环绕之中，本该是宁静的，但过分的寂静却也成了沉重。
一直昏睡着的银，已经有两天没有醒来了。除了难受的呼吸声，还能证明他活着之外，整个人死气沉沉的，一动不动地昏迷着。
前来问诊的老大夫留下了方子，也留下了疑问：“按照他的病情应该还不至于这么严重，一直昏迷不醒可能是精神上不愿醒来。”
送走了老大夫，支开了无心无月二人，离未生坐在床沿上伸手轻轻撩开了银的兜帽。少年苍白的面容和紧闭的双眼再次刺痛了离未生，而且，他看起来又瘦了，本来就没什么肉，现在瘦的都快要只剩骨架了。
“小银，你讨厌我吗？”离未生的手轻轻贴在银的脸颊上，“不然为什么在问过我那种问题后，就不愿醒来了？”
“如果你讨厌我，就睁开眼睛，亲口拒绝我。否则我就当你是接受了，真的会对你……忍了那么多年，我已经不想再忍了……”说话间，一个吻险些落下，却终究还是停住了。
轻叹息，没有再说什么，离未生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间的门合上的那一刻，银睁开了眼睛。其实，今天喝过药之后他就稍微恢复了一点意识，而离未生说的那些话把他彻底吓醒了，只是刚才没敢有任何动作而已。
擡手摸了摸嘴唇，银刚才偷偷看到了，离未生是想要亲他吧？
小李子疯了。
银此刻脑子里只剩这一句话。要问为什么，那还得是凌光和离未生从小把他“教得太好”，让他以为所谓的夫妻关系就是同床共枕，盖棉被纯聊天之类的。
至于其他的……他是不懂的……是被认为“坏孩子才会做的事”。
毕竟，凌光离开无枉的时候，银才十二岁，凌光不可能教那么小的小孩子情爱的事情。而后来陪在银身边的离未生，也偏偏是自己动了心，不敢造次，根本不敢让银发现，所以干脆什么也不让这孩子知道。
最终结果就是，此刻的银深深怀疑离未生是不是被人砸到头了。
不过，这会儿院子里好安静，但是也好香。是饭菜的香味，是不是快到晚膳的时间了？天色确实黑了。
半躺在床上，刚刚清醒了片刻的银，又逐渐被倦意吞噬，眼皮开始打起架来，不一会儿就连支撑脑袋的力气也睡去，全身所有的力气都被调去维持呼吸了。
“生哥。”院子里无心喊的一声，把沉入昏睡的银再次惊醒。
左手虚虚地捂住胸口，口中急喘了几下，稳住了心跳。偏头看向外边，天色已经完全黑掉了，院子里生着柴火的火光清晰可见。
但却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只能听见一些只言词组。似乎在讨论着某件事是不是陷阱，要不要去。
想要听得更仔细一些，银慢慢侧过身子，双手撑着床沿，一点点挪动疲软昏沉的身子，试图下床去门边偷听。
但只是稍稍动了动，银的心脏就跳得比先前快了一倍，大口喘着气，还是无法避免眼前一黑，手臂一软，撑起的身子再次扑倒，摔在了床沿上。
“哗啦”扑倒的时候，手臂扫到了床头的一碗水，瓷碗落在地面，摔得四分五裂。
院子里的说话声在那一刻静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人急匆匆的脚步。离未生推门而入。
“咳咳……”银正趴在床沿上，按着胸口呛咳，但是咳嗽声却很弱，似乎是喘得太急，以至于无法攒足咳嗽的力气。
但即便如此，在少年苍白的脸上，仍旧溅上了咳出的血沫，地面上也落着一口浓血，少年的唇角还挂着血痕。
听见开门声，这咳得眼神有些恍惚的小少年擡起头，视线投向了走来的离未生。
一双手轻轻扶稳了小银，“很难受吗？要不要吃颗药？”离未生已经伸手拔掉了那个小瓷瓶的塞子。
“不用……”银轻轻回应，借着离未生的力，自己重新半躺下来。一手轻抚着胸口，闭目深呼吸着调节气息节奏，待到喘得缓和了些，睁眼看向离未生，“出什么事了？”
离未生欲言又止，最终却是下了决心，“找到了一条关于影的线索，有人说曾看到影和月灵去了红莲堂遗址。”
即使已经失望了太多回，再次听到这样的消息，果然还是会在意的。银几乎是在一瞬间睁大了眼睛，“离未生，带我去！”
“不行，你现在身体太虚弱了。至少恢复到能自己行动的程度。”离未生这次没有犹豫，一口回绝。
在说出消息的那一刻，离未生想的是，既然老大夫觉得小银的病情是因为缺少求生的意志而变得过分虚弱，那么，如果让他知道关于影的线索，是不是能让他燃起一些希望？
即使这条线索可能是假的，是火神教想要“请君入瓮”的陷阱。如果能够让小银撑过这个冬天，那么，就告诉他吧，然后让他自己为了“能够去那里”而努力恢复过来。
听了离未生的要求，银垂下了目光，一直覆在胸口的手紧了紧，仿佛是心脏突然刺痛了，害他揪住了衣襟。
自己的身体已经这样了，还能恢复到能自己行动的程度吗？但离未生说的没错，自己现在这样的状态，哪里也去不了……如果不恢复过来，是绝对找不到哥哥的。
“好。我尽量……你也不许食言。”
“当然。”
那么约定了，银突然变得很配合，每天按时喝药，老老实实地休息。随着天气一点点暖起来，每天醒着的时间也越来越多，精神状态也好转了很多，正月的最后几天，他已经能自己坐起来了。
早春二月，自己感觉已经恢复地差不多的银，趁着离未生他们都不在，自己偷偷下了床。
虽然这回也是躺了有一个月，但是因为没有伤筋动骨，所以再次站在地面时，并没有无法行走的感觉，只是因为心脏的不适，让他站得有些累，只是在房间里稍稍走了几步，身上的衣服就被冷汗打湿。
眼前变为了一大片黑白闪烁的点点，整个人感觉沉重地往下坠，“咚”地一下跪倒在地面，双手撑地勉强没让自己整个人摔倒。视野尚未恢复，但是额前滑落了汗水，身上一阵阵地发冷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了。
“呃……”只是走了几步而已，心脏竟然会这么难受，差点喘不过气气来。银坐在原地，捂着胸口喘着，等待着这阵眩晕过去。
“吱呀”门被人推开了。
“呀。”外边传来了不知谁的声音。
然后，离未生的那抹暗红身影走入了银的视线，俯身，小心地抱起了坐在地上的银，将他抱回了床上。
原来，那天有几个无枉其他的人也来了。好在那时候银也是戴着兜帽的，所以没人看到他的相貌。不过，关于“教主夫人”的传言却开始越传越远了。说再多个“小李子，你解决一下”都禁止不了的那种。
到了三月里，在离未生的搀扶下，银已经可以在院子里走动了。于是也急切地想要立刻出发，却再次被阻止。
“现在还不行，等你能自己行动才行。”离未生从未改变他的条件。
于是，四月的一天，当离未生回到房中没有看到银的身影，正在着急时，却听见了屋顶上小少年恶作剧得逞后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