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心愿
最后心愿
再次昏睡过去，银的心脏实在难受得厉害，心跳凌乱而急促，艰难地大口喘息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每呼吸一口气，喉间都翻滚着血腥味，肺部有很明显的卡着血痰的感觉，但却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
昏睡中，按在胸口的手也不安地攥紧着，肺部被阻塞的窒息感，加之心脏的疼痛，让他即使昏迷不醒也有着一阵阵的濒死感，焦躁不安困扰着昏迷的小少年，令他不断挣扎着。
“嗬……嗬……”被夜晚的寒意冻醒的时候，外边已经一片漆黑，无从判断时间。
银仰头靠在枕头上大口喘了一会儿，身上还是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但是这更催促着他出门、去找哥哥。心里有个声音很清晰地在催促着，再不赶紧，就永远没机会了。
从茂州到灵州，他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他的时间最多还有一个多月了。
咬紧牙关，用力撑了起来，尽管手臂脱力地颤抖，冷汗一阵阵滴落，他终究还是坐了起来。才坐起，就忍不住按着胸口急促喘了起来，掌心下的心脏跳得快得已经感觉不到一下下跳动的节奏，几乎成了凌乱不安的颤动。
前倾着身体努力呼吸，缓了缓眼前的黑蒙，定了定神。抓起了放在一旁的斗篷，不顾自己身上还只穿了中衣，直接披上斗篷戴上兜帽站起身来。
“呃……”许是起身急了，一阵窒息感袭来，眼前的视线顷刻间被黑白点点取代，身体感觉比平时重了数倍，无法控制姿势地跪倒下去，扑倒在了地上。
房间的门再度被推开，是师姐她们两个来了。
银被师姐搀扶着坐起，试图站起身来时脚上一软，再度跪倒，“咚”的一声膝盖重重砸在地上，整个人也有些脱力地倒进了师姐伸出的手臂上。
他从来没有认真打量过师姐，一直以来师姐在他印象中只是天真的小丫头，后来虽然师姐武功变得很厉害但还是一样的天真。不过，印象中他们师姐弟两是没什么交情的，甚至可能还是见面就打架的“仇人”关系，但为什么师姐此时的眼神中也会有担心？
不管了，如果自己一个人走不出去，那就让师姐带他去，也是可以的。“我要去……”银努力地吸了口气，完整说出了目的。
“为什么这么着急？等天亮后一起去不好吗？差不了这一会儿。再说了，万一是陷阱怎么办？多带些人才保险。”
“是呀，你一个人，万一遇到了危险怎么办？”
师姐和她的女朋友一唱一和的。其实她们的谨慎是有道理的，但是她们可以谨慎，他却来不及了……既然如此，果然还是一个人去吧。
“想哥哥……你们……不要……冒险……我……反正……没，时间了……”靠在师姐手上稍稍攒了点力气，勉强说完了想法，只是话语到了最后只剩气音。
“你现在，怕是连这个房间都走不出去，怎么去红莲堂？”师姐一针见血道破了最大的问题。
银的意识也已经开始恍恍惚惚了，他甚至已经无法维持呼吸，只要稍稍放松一点，身体里最后的力气就快速流逝，连让他再喘一口气的机会都不等。
努力地撑着最后的意识，将最后的力气全都用来维持呼吸。已经再也没办法维持身体的坐姿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到了师姐手臂上，但是他已经没法推开了。
是啊，这样的他，要如何一个人出门？
不，就算师姐她们答应带他去，他也未必还能看到红莲堂的遗址。他最后的这口气，怕是撑不到走出这间房间了……
到此为止了吗？这什么也没做成的一辈子……
温润的液体滑落，银意识到了自己竟然落泪了，原来他还有眼泪这种东西？他果然是不甘心的，就这么死了这种事，怎么可能坦然接受？
“我只有……这一个……愿望……还是……来不及了……吗……”小少年气若游丝地吐出了心底最后的话，眼中所有的光芒都熄灭了，脑袋无力地一歪，不再难受地大口喘息，胸口再无一丝起伏。
“别睡。”在意识彻底熄灭之前，银听到了师姐着急的呼喊，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被她用力摇晃着。
“师弟，你醒醒，我们回岳州找师叔去，师叔一定有办法的。师弟？小银。瞿砚！你给我醒过来！”
啊，师姐原来知道他的名字啊……不过，都到这种时候了，说什么“醒过来”也没有用了啊。
灵魂都已经快要抽离，银突然感觉到有人粗暴地掰开了他的嘴，两根手指伸入口中，将一颗丹药直接推下了喉咙，然后一股说不上是暖还是凉的灵力窜入体内，催化了丹药，紧紧拉回了他快要消散的魂魄。
“咳咳……”银轻轻呛咳了几下，重新恢复了呼吸。
感觉到有人把他抱回了床上，然后听到了师姐的声音：“这是师叔自己研究的药，只能救急，不能治愈，还是得赶紧回岳州找师叔。”
“不要。”银已经醒了，但他绝对不要这时候再偏离终点了。
“就这一次，听话好吗？别让余霁为难。”是师姐的女朋友发话了。
丹药的效果差不多已经完全发挥，银暂时是感觉不到身体的不适的，“还在蜀中的时候，就有老大夫说过，我最多还有三个月，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月多了。就算去找师父，也可能没有办法了，还要害他费心，浪费那么多药材……就当是最后一次，再让我任性一回吧。”
师姐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却一直没有说话。
稍微缓了缓还有一点急促的心跳，银再次认真恳求：“我知道，你给我吃了‘十日还魂’，师父把这个给我们，是想让我们在性命攸关的时候来得及回去找他。这十天时间，伤病的影响会降到最低，但十天之后，该怎样还是怎样。同样是十天时间，我想用来找哥哥。”
“你想好了？”
点头。想好了。
“那好，随你便吧。”师姐转身离开，再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待师姐离开，银突然按着胸口呛咳起来。之前因为心疾害得他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此时恢复了一些体力，就再也无法忍受肺部淤积着血水的感觉，将所有的淤血都咳了出来。
当肺部的淤积咳干净了，银深呼吸了一下，缓和了呼吸的节奏。擡手指尖抹去唇角残留的血水，擡头看了眼窗外的夜空。
只剩十天了，师姐她们都不在，也应该不会再阻拦。他不能浪费这最后的机会！
匆忙换好衣服，戴上兜帽，悄悄开门离开了房间。翻过蝶梦的庄子的围墙，一路出了灵州城，穿过戈壁滩，往红莲堂的方向而去。
不得不说，师父炼制的“十日还魂”比起以前的“起死回生药”更好用，药效发挥快，在药效时间内也是绝对不会感到伤病的困扰。唯一的缺点是，这种药没有治疗的效果，仅仅是最后关头的延长时间用处。
天堪堪破晓的时候，银到了红莲堂的遗址外。回头瞥了一眼远处的师姐和她女朋友两人，他一直知道她们两在“偷偷”跟着，不过没有点破她们。毕竟，万一离未生他们真的傻乎乎地来了这边，遇到了危险。届时多一个战力，多一分胜算。
红莲堂的宫殿已经有些残破，但仍旧完整。伸手推开了大门，迎面而来的便是堂中射出的乱箭。银正打算用轻功闪避，却发现了师姐已经打开防御结界将他们三人一起护住。
“没事吧？”师姐不再“偷偷”跟着，而是现了身。
不过，银并没有理会她们，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被捆在堂中柱子上的那几人。跨过门槛，拔刀挥向了堂中埋伏的人，目标是救人。
杀出一条路冲到柱子那边时，银很清楚师姐她们会解决其他敌人的。于是他便没有分心去留意身后，只管眼前，挥刀斩断柱子上绑着的绳子，救下了被俘的离未生几个。
“快逃！”离未生一取出堵住嘴的布团，就立刻往外推了小银一把，“他们还有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