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饺子
冬至饺子
回到凌光阁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了，后花园中的树有好些已经没有叶子了，看着有些苍凉。
自从绪风向凌光坦白他们知道小银在这里之后，凌光也看淡了要隐瞒徒儿行踪这件事，他们就干脆在凌光阁中住下了。前面在招揽客人，后院中师徒两过招，这并不矛盾。
“锵”银手中的刀再一次被凌光挑飞，这已经是今天第五次了。
“哈……”再次落败的小少年擡手按在胸口喘着，气息有些急，但也算是运动后的正常反应。
“今天就到这里吧。”凌光就袖中刀收回鞘中，走过去替徒儿捡起了落在一旁的刀。
看时辰应该已经申时了，冬月的这个时辰，虽然天暂时还亮着，但是再过不久就会很快地暗下来。
“师父，我……”银的话被师父伸来的手打断了。
凌光拿着帕子轻轻替徒儿擦去了汗水，“明天继续，有些事急不来的。再练下去，胸口又该疼了。”
沉默，偏头移开视线不去看师父。不想承认，但是师父说的是真的。
“凌大哥！小银！”从后院的门口那边突然传来了欢快的喊声，一身鹅黄色冬衣的韩念月穿过院子的石板小路跑了过来，“诶，你们怎么了？”韩念月察觉到了师徒两有些别扭扭的气氛。
“没什么。”“念月怎么来了？”师徒两很默契地转移话题。
“因为今天是冬至呀，想和凌大哥一起包饺子！”韩念月笑颜如花，照亮了冬日萧索的环境。
“不和家人一起吗？”凌光可是记得这个姑娘家中还有爹爹兄长兄嫂侄儿呢。
韩念月却得寸进尺地扑上来，一把抱住凌光的胳膊，“他们那么多人，不差我一个。我就想和凌大哥在一起。”
一旁的银全程看着韩念月越来越靠近师父，而师父其实心里也是那么期望的。直到看到韩念月抱了师父，银不想再看下去了，转身打算离开。
“小银，一会儿来帮忙吗？”韩念月真的是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热情地招呼着。
脚下迈出的步子顿了顿，“嗯。”银犹豫着答应了。他现在虽然已经接受了韩念月是未来师娘的设定，平时相处也没有再对她有敌意，但是每天看到她和师父亲亲热热，还是会有点多余感，总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心里还是不太好受啊。
回到房间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来到小厨房的时候，师父和韩念月已经开始和面了。罗老正在一旁切着馅料，看样子是打算做白菜肉陷的。
“这块也要切吗？”银指了指放在砧板旁的一块肉。
“要的，小少爷想帮忙吗？”罗老从一旁抽了另一块砧板出来。
银找了把菜刀过来，把肉块放到砧板上，挥刀切下去。然而，还没切到肉，握刀的左手突然被师父抓住，菜刀也被师父顺势抽走。
还在愣神，就听见师父耐心地一边解说，一边示范，“切食材要这样，一只手抵着，一只手拿刀，慢慢地，一点点切过去。先把肉切成小块，最后再均匀地剁碎，不要一上来就乱切。切菜也是要讲技巧的，可不是把它大卸八块哦。”
“唔……好吧。”总觉得这么切一点也不爽。无奈地嘟了嘴，接过菜刀，老老实实开始切肉。
师父竟然在旁边偷笑，笑声都漏出来了啊！喂！
果然，凌光忍不住笑着说，“切菜和杀人果然是不一样的感觉吧，小银好像不太擅长这样‘温和’的刀工呢。”
真想一菜刀偷袭过去怎么办？俗话说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要不要现场试验一下？
银深呼吸忍住了想要偷袭师父的冲动，“这也没什么难的，刚刚开始还不习惯而已，很快就熟练了。”
“嗯，也正好可以练练对刀的控制力。刀法不仅仅是招式和力度，真正做到收放自如还是有很多门道的，在控制力这方面，小离一直做得比小银好。”凌光不愧是称职的师父，做个饭都不忘教学。
小李子明明一直打不过我的……银在心里默默不服气。但是他也知道控制这方面，离未生是真的无师自通。
银和离未生都会以气御物的招式，这在当今的江湖上是很少有人能做到的。他的这些招式都是师父教的，而离未生则是偷学了师父的，因为离未生没有拜师，所以师父从未直接教导过离未生，不过也默许了离未生在边上观看自学。
结果就是，作为亲传弟子的银，虽然学会了以气御物，但是丢出去的兵器往往收不回来，只能用作最后的底牌。但离未生竟然能把轨迹全都预判出来，丢出的刀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自己手中。
但是，切菜真的能训练控制力吗？银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手下切着肉。
“啊。”指尖突然一痛，条件反射地抽走抵在肉上的右手，但指尖还是滴下了血。他竟然……切到了自己……这种事情，要是被传出去了，就没脸见人了啊！曾经榜二的杀手，竟然会在切菜的时候切到自己？
“噗嗤，”师父竟然还没心没肺地在那笑，“正常，这是学做菜必须经历的一个环节。”
“啊，小银，有伤到骨头吗？”反而是韩念月担心地跑过来，抓过小少年明显在滴血的右手，正在和面的她都来不及洗掉手上的面粉，这一抓把小银的手也染白了，“天哪，都削到指甲了！凌大哥，你快给他包扎一下！”
听到韩念月的话，凌光和罗老也放下了手头的活凑了过来。
指尖的一小节指甲确实被削掉了，但是好在小银及时抽走了手，伤口是斜着削掉了指尖的一小块皮肉，而不是竖着切下来的，不然恐怕真的会切到骨头。
凌光就着清水洗干净了手上的面粉，拉过小徒儿，“小银果然还是更喜欢砍人呢，幸好只是皮肉伤。过来，去清理一下伤口，虽然只是小伤，但菜刀也是刀，染上伤痉什么的就麻烦了。”
被师父带回房间处理伤口的银，正在试图通过假装听不见看不见来让自己忘记这段黑历史。
但是，为什么切个菜这么难啊……
师父竟然还一边清理着伤口，一边用有些愉快的语气说着：“看到小银不擅长切菜，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银在内心问了一句：这是在放心什么啊……
凌光倒是很自然地接着说下去了：“因为之前有传闻说我家小银会折磨人逼供，为师还真担心了一下。不过，我们小银没有学坏，那就放心了。”
银却是没有听懂，切菜和逼供有什么关系吗？而且，拿刀架在别人脖子上威胁人什么的逼供手段不是很正常吗？师父是觉得什么手段算“学坏”啊？
不过……和切菜有关的……该不会哪个江湖谣言说他把人活剐了吧……那种切片什么的，倒是挺像切菜的。
然而……光是这么想了一下，银就忍不住胃里犯恶心，急忙捂住嘴，好在只是干呕，没有真的吐出什么来。
是谁想出这种谣言来的！他可没有这种恶趣味，而且每次杀人都是尽可能一招解决的！毕竟，师父喜欢穿白衣，他也跟着习惯了白衣，但是江湖杀手是很容易染上血迹的职业，要想白衣不脏，是需要躲避敌人喷出的血水的，尽可能减少近距离的接触才是他的战斗方式啊！
“师父……”银松开了捂在嘴上的手，“饺子里能不放肉吗……突然有点，不想吃……”都怪师父说的什么话，让他想到了那么奇怪的事情！
而且，更奇怪的是，自己明明没有见过那种场面，为什么身体会有这么大反应？从小就对尸体没有感觉的自己，哪怕第一次手刃目标、第一次双手沾满鲜血，都没有感觉不舒服的自己。为什么会对仅仅是凭空想了一下的事情，感到背后发冷，恶心想吐频频作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