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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村子已过大半个月,他们出了海岸线,越往内陆走,被肆虐的痕迹越稀少,外海的怪物被沿海各城自杀式的爆炸暂时拦下了脚步,沿途一路走来,碰到了不少前往海岸线的军队。
玉尘全面备战,这速度比郭素预想的还要快。
这里位处项阳,入了项阳,就进入了玉尘腹地,十多辆拖着粮食的马车停在城门外,吸引了来往的行人,城门门卫都忍不住往这边多大量几眼。
老秦跟着郭素两年,算是陪着东家一起将生意做起来的老人,他一家老小都在项阳,到了项阳,他就不打算跟着东家一起走了。
车队里来自项阳的人还有不少,此次都不会跟着郭素继续北上,郭素分了些粮食,算是结给他们一年的工钱和散伙费,大家伙千恩万谢的拿着分到的粮食走了。
在这样突起的战乱年,像东家这样厉害的人,就算不给他们工钱,他们又能怎么办,反抗是肯定反抗不了的,除了自认倒霉也没别的办法。
东家,还是很好的,若不是遇见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想离开,但是眼看着就要战乱四起了,他们还要家人老小,他们能活着回到项阳,就不打算跟家人再分开了,京城附近虽好,但谁敢保证路上不会出什么事情,与其前途未卜的跟着离开,还不如在自己的熟悉的地界,毕竟,这里的亲朋好友,总会有个照应不是,而且心里也踏实。
六儿为难的看着空落落的牛车,发愁的直挠头发:“姐,我们走了这么多人,这些牛车怎么赶啊。”
村里不是家家都有牛的,会赶牛车,赶得好牛车的人,真不多。
郭素看了一大家伙,习长鸣和谢石家里都有牛车,牛二就坐在自己的牛车上,六儿也算会,算来算去,就她和谢清和几个小屁孩不会赶车了,连谢勇都能临时充当车夫,赶上那么一会。
谢木身上还带伤,不予考虑,林迎春压根低头不搭理他们这边,而且就林迎春那个小身边,牛能叼着她绕三圈。
“先把食物集中到前几个车上,剩下的牛和车,直接在项城卖掉。
他们现在人不多,不适合赶车队,而且一路上,他们也需要银子。东西搬一搬,挤一挤,能塞满六辆牛车,郭素带着六儿和谢清去卖牛,牛市的人听他们口音像是从沿海一带来,往北去的,知道他们急需用钱,将牛价压得极低,气的六儿咬牙切齿,差点没跟人打起来。
还是谢清拦住了他,谢清知道牛市欺人,想要趁火打劫,压着火气,冷笑道:“现在战火将起,牛乃运货劳力,正是军需紧要之物,价钱断没有不增返降的道理t,你若不愿意买,我们就直接拉到北方去,反正一路上水草肥美,也不愁饲料,保不准一路下来,我家牛吃好喝好锻炼好,下一个城池能卖个好价钱呢。”
谢清回头,对身后的郭素道:“你说是不,娘子。”
郭素被谢清称呼吓了一跳,看到他和六儿齐齐看着自己,果断接戏道:“当然,我们不差钱,他不买,我们就走呗,我还没吃午饭呢。”
郭素摸摸肚皮,委屈的说。
谢清牵着牛掉头就走:“那我们去吃饭吧,吃完饭就出城,兴许能赶在天黑前到下个城池呢。”
谢清是真打算走了,没打算欲擒故纵,那么低的价钱,还不如不卖,他说的也是实话,战乱将起的时候,临近战场的守军都会大量收购强壮的公牛,作为拉车运货的劳力,而且价格还要略高于牛市。
也许他可以去军营收购点去看看?
谢清有点心动,真的开始考虑去军营收购点看看去。
牛市的人本以为谢清这个小少年为了擡高价格,故意欲擒故纵,心理还嘲笑他跟自己这老油条玩这个心眼,可看着谢清一伙真的要走,顿时慌了。谢清的那番话确实戳中要害,他们牛市的牛明日都要送往军营,中间差价都足够他们恨赚一笔,多一头牛就是多一笔收入,更何况他们卖的还不只一头。
“咳咳。”牛市的人咳嗽一声,想要引起往外走的几人注意。
谢清侧头问郭素:“项阳的油炸糕很不错,糯米外焦里软,红豆炒的绵甜,你喜好甜食,可要去尝尝。”
郭素还以为谢清演戏呢,陪着演道:“那要多买点,我们不差钱。”不差钱咬字极重。
谢清忍不住低头,藏起忍不住的笑意,眼中满是宠溺,六儿都没眼看了,东家啥都好,就是演技其烂,平时凶人的时候威震八方的,那是实打实的凶煞,可一旦意识到演戏,处处是破绽,明晃晃告诉别人“我在演戏”!
牛市的人还以为自己成功引起了注意,结果人家越走越远。
难道那个很不会演戏的少女其实说的是真话?
太可气了,怎么可以这么欺骗他老人家。
牛市的人不敢再托大,赶忙上前拦住几人道:“几位,几位,价钱不满意可以再讲,讲都不讲直接走,哪儿有你们这样做买卖的。”
他看着一水膘肥体壮,毛发通亮的壮牛们,哪儿有放过的道理。
谢清摸摸牛,说:“你不实诚,我不卖你了,我要买到军营里。”
牛市的人皱眉,真要让他们直接卖给军营,他还赚什么。
“小哥,军营哪儿是那么好做买卖的地方,你又不是本地人,年纪尚小,若是被欺,如何是好。”
谢清质疑的看着牛市的人,牛市的人尴尬的笑笑,擡起袖口递给谢清,谢清将手伸进去,两人对视,双双在袖子里还着价,最后牛市的人微微皱眉,无奈的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出了牛市,六儿看着沉甸甸的大钱口袋,佩服的问谢清:“清哥,你是怎么知道本地牛价的?”卖出去的价钱刚刚卡在牛市的人能接受的最高限上,交易的时候那人的脸都泛着苦了。
谢清将钱递给郭素,眯着眼睛,说道:“善于观察,留意情报,你自然也会知道。”
六儿一头雾水,他们一路走来,有什么跟牛价有关的情报啊。
郭素也好奇,凑过去低声问,谢清轻柔的低声说:“东边的牛棚主九两银买牛眉开眼笑,入口的牛棚主十二两银买牛愁眉苦脸,入城的时候,城门茶棚有人议论军营牛价十三两银。抛去中间差价,我从他要十一两,算是公道了。他坑不到我,我也不占便宜。”
郭素听得糊里糊涂,但还是抓住了重点:“那我们怎么不去军营直接卖牛?岂不赚的更多?”
谢清摇摇头:“我起初有这个打算,是建立在牛市的人价格不公的基础上,但若是公道价格,虽然赚的少了些,但胜在快,若是去军营,明日能不能排到我们,都未必说的准,那人说的倒也没错,跟军营做买卖,大货量还可行之,如我们这般零散户,对他们而言,反倒不那般重要。我们是为避战祸,项阳离蓬定还是太近,我们耽误不得,尽快远离这里,才是上策。”
“哦~!”郭素点点头:“说的很有道理嘛。”
没想到,谢清心细如丝,郭素欣慰的看着少年。
谢清触及她的目光,笑容渐渐淡了,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的是吾家有子,终成才,看到的是至亲之情,半点没有他期待的情感。
郭素,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把我看成一个男人?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谢清满嘴苦涩,却还是牵起笑,拉着她走向热闹的街市:“走,我带你去吃油炸糕。”
若是对你百倍好,千倍好,你是否会对我心动呢?
总要试试的,不管试多少次,试多少个方法,他相信,人心非磐石,总有捂热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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