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

为什么呢？</p>

杜非站在房内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天色由阒黑逐渐泛白，这一夜，他恍恍惚惚，思绪沉沦，纠葛于前世与今生之间</p>

她问他，为何对她执着？她不晓得，前世的她，也曾这样相问——</p>

那已是他垂死之际，经历了一场严酷战事，他受了重伤，却坚持快马奔回王府见她最后一面</p>

她在门口迎接他，娇容毫无血色相信她早听说了，他作战的对象正是她前夫，在他为傅长年洗月兑叛国嫌疑后，那厮便乘隙逃出国境，再度与敌国将领勾搭上，费了两年时间精心筹谋，挥军进犯自己的国家</p>

说到底，傅长年确实是个叛国贼，之前他并未冤枉他</p>

“王爷明知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当时为何还要这么做？”她颤声问他</p>

傻雨蝶！这有什么好问的？</p>

他扯唇，痛苦地微笑</p>

这样的笑令她脸色益发苍白，将他揽在怀里，沉痛地低问：“为何对我如此执着？为何要这样……爱我？”</p>

“本王要爱一个女人，何需理由？”他说得狂傲</p>

她听了，怔怔地含泪</p>

要哭了吗？可别哭，他舍不得她哭</p>

他勉力擡手，抚模她冰凉的脸颊“两年前，我强娶你回府，迫你侍奉于我，还得面对王府内一干女子争宠，为了折服你的傲气，甚至坐视王妃欺负你，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这样的日子每多过一天，你便恨我多一分”</p>

她不说话，泪光莹莹</p>

“我其实……很想对你好的”他强忍伤口痛楚，喘气说道“可每回见到你冷漠疏离的眼神，也不知怎地，我的性子也跟着……拗上来了，为何你总不愿臣服于我？为何你我不能亲近一些？”</p>

“别说了，再说下去，你的伤会更痛”她心酸地劝阻他</p>

他却不肯听劝“我实在……不晓得该怎么爱你，这辈子我从来不懂得怎么去爱一个人，但雨蝶，我的小蝶儿，你相信我，我是……爱你的”</p>

“不要说了！”她喃喃恳求，嗓音破碎“大夫马上就来了，别说了……”</p>

“让我说”这是他最后表白的机会“听我说，雨蝶，我知道你很恨我，可来生……”他剧烈地咳嗽一阵，好不容易凝聚力气“如果、有来生，你可愿意……爱我一回？”</p>

她没回答，忧伤地睇着他</p>

他的心好痛，眸光逐渐黯淡，似风中残烛，茍延着最后的火光“你……不愿意？”</p>

她再也忍不住满腔激动，忽地紧紧握住他的手，贴向自己的脸“如果有来生，你来寻我吧！比任何人都先一步寻到我，我等着你，我会等你！”</p>

她会等他，等他去接她，她答应了和他相爱</p>

他满足了，总算甘愿合上沉重的眼，临终前最后看到的，是她宛如雪珠般清澈透明的眼泪，那是她为他落下的，第一滴泪——</p>

杜非悠悠回神</p>

天亮了，该是他面对命运宣判的时候了</p>

他自嘲地微笑，眼角残泪在晨光下隐约闪烁</p>

这不公平！</p>

他怎能就这样丢下两张机票，要她作出选择，他以为她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能作出什么样的选择？</p>

他说他爱她，可他爱的，真的是她吗？</p>

当他送她到房门前，向她道晚安，即将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她终于对他抗议了——</p>

“你爱的不是现在的我，不是真正的我，我不是你说的那个将军夫人，我是我！”</p>

他震惊地盯着她，彷佛没料到她会这么说</p>

“你爱的是个幻影！”她嘶声喊，胸臆波涌着某种酸楚的情绪“是你从前世梦到今生的幻影，不是我，你懂吗？！”</p>

他愕然无语</p>

还不懂吗？</p>

“这不是真爱！这种盲目的执着，不能算是爱！”</p>

她用尽力气喊，不顾两人还站在房门口，不顾走廊的隔音可能很差，附近几间房的住客都能听到，她豁出去了，完完全全地失去冷静</p>

而他望着她，墨幽的眼潭那么深邃，那么温柔，像是沉淀着累积数百年的情感</p>

良久，他擡手抚模她的脸颊，彷佛抚模着某种永远再也无法企及的宝贝“你觉得这不是真爱，但这就是我爱你的方式”</p>

他嗓音低哑，一字一句投入她心海，掀起惊涛骇浪</p>

“没有比爱着一个不记得自己的人，更寂寞的爱了，但我没有后悔”</p>

他说，他不后悔</p>

不后悔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与她重逢的这天，再爱她一次</p>

他不后悔</p>

可她很后悔</p>

后悔那天在门口“捡起”他，后悔留他下来当员工，更后悔与他开始这为期一个月的赌局</p>

她好后悔——</p>

夏雨蝶坐在窗台，很用力很用力地咬着唇，咬到破了一道细细的口，微微渗血她看着手机屏幕，视线逐渐变得迷蒙那是张凯成写给她的信，希望她能放过他最好的朋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