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二)
如此(二)
夏日的了乐山谷百日温度出奇的高,让柳眠浑身汗涔涔的,他擡手施个清凉咒也不顶用,缓步在树荫下面走回到湖边去。
算起来已经半月有余了,他还待在这山谷里没有出去,宫门那边也没有给他传来任何消息。柳眠回想起大弟子刘岑,他的功课应该已经学到了自然万物法那里。
这半月里柳眠日日在那湖边烧鱼吃,每顿两条,一日两次。技法也是越来越好了,偶然从山谷的最北面采些野果子吃一半,剩下的一半就会被那只胆大的兔子领着齐池吃光。
柳眠偶然发现那兔子也吃这些食物,并且对柳眠的靠近不再抵触。
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绿意中间闪着月光。火堆里仍有余温的灰烬上架着几根木棍,上面是用湖里的水草包裹好的食物。
自从齐池卡住鱼刺三天没来吃鱼后,柳眠就换了食物,每日从山林间抓些野鸡飞鸟吃。
柳眠站在他们旁边看着已经会直立行走的齐池仍然如野兽一般抓起食物就往嘴里塞,哪怕那是烫嘴的。
柳眠不知道他们来这里吃饭以外的其他活动,也没有精力去探查,只是好奇齐池为何每次都如此饥饿。
果不其然被烫得难受的齐池吐出嘴里的食物,滚落在地上,柳眠看着他呜呜咽咽的叫喊着,那兔猛然跳入他的怀中,立起身体用爪子摸摸他的脸颊。
泪珠滑落在兔子洁白的毛绒上,齐池抱紧兔子,随后拿起那兔子的手掌擦干净自己脸上的泪珠,喊出一句“黑球球,我们换不回去了怎么办!我家里还有一堆小雌兔等着我呢?”
“你这副身体太难用了。”齐池说完哇哇哭着,还不嫌脏的捡起刚刚吐掉的肉块再次填到嘴里。
柳眠皱着眉头听完这一切,施法探入眼前白兔的体内,却见灵族魂魄在此,怪不得能够看得见隐去身形的他。
白兔绕着齐池转来转去,给哭声中吃饭的齐池提醒柳眠的到来。
“什么?有人,哪里有?他该不会是要来抓我们吧!”
齐池抱起白兔起身踉跄的跑着,柳眠没有阻拦,隔着距离跟着他们来到一处低矮的洞穴中。
今夜的月光恰好照入洞内,柳眠走进看着气喘吁吁的齐池,白兔刚被放下就注意到柳眠的到来,蛮横的叫着,张开尖牙朝柳眠咬去。
柳眠擡手便抓住了兔子的后脖颈,齐池咿咿呀呀的赶过去,看着自己的本体说:“你抓我的兔子干嘛!这山谷里奇珍异宝多得是,你怎么不去抓,反而来这里抢我的,赶快给我刚下来。”
齐池跑到柳眠身边跳着上手,却够不下来,柳眠看着他着急的模样相信了刚刚离奇的一切。身下的人忽然撞上柳眠,让他往后退了两步。
柳眠不恼,却抓起齐池的手腕,拉着穿着不知道从那里得来的凡人衣服的齐池往山洞更深处走去。
齐池挣扎着不肯往前走,兔子的世界里,这是马上就要被吃掉的征兆,柳眠看着手里的两个家伙都不老实,用仙法封住他们的身体。
念起咒语让他们的身体飘离地面,顺着他的意愿来到洞穴的一处较高的石榻上,上面还有一堆草,柳眠睡在上面,感觉软软的。
抱着无法挣扎的齐池和白兔睡到了天明。
用力的一登,柳眠被术法解除的齐池踹醒,齐池看着眼前人醒了,颇为后悔自己每日清晨起床蹬脚的习惯。
那白兔说着想念家里的小雌兔,可他的寿命已然超过三百年,柳眠抚上白兔背上的毛,惹得齐池不快,张开嘴咬上他的手背。
白兔被齐池夺了过去,一个健步齐池就要飞出这个山洞般开始逃跑,柳眠打了个睡醒的哈欠,不一会儿就听见一声稚嫩的疼痛产生的声音。
齐池哆嗦着牙齿看着怀里的本体,抱着他痛哭。
“完了,黑球球,他这野人是铁了心要吃我。我难道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吗?可是我刚挨过三百年修体的雷劫呀!”
“那你应当看得出,我并非这山野间的野人,而是有修为的道士。”
“嘿嘿,道长莫生气,我就乱说,吓吓这小崽子。”
齐池抚上白兔的头,左右摇晃着哄着泪流不止的本体。
“好啦,黑球球,别怕,道长不吃你也不吃我。刚刚,我逗你玩呢!哦,不哭不哭。”
齐池学着以前在凡间看到的那样哄着他的黑球球。
“这黑球球真是没有什么灵智,什么都不懂,自己的亲人死在自己面前还傻乎乎的就守在那里。要不是遇见了我,他早就饿死了。”
“那个幻妖死了?何时的事?”
柳眠听着齐池有一搭没一搭的自言自语,唤起了心中积存许久的疑问。
“半月之前吧!那天好像也是圆月,不过就亮了一会儿就被天狗吃掉了。”
柳眠擡手抚上白兔的头顶,齐池转过身,撇着脸问他干嘛!
“这孩子与我有缘,我不得不收。”
“道长这是何意?是说可以帮我们换回来吗?”
齐池转过身,将期待挂在眼眸中,轻抚的动作停下来,随后眼神顺着柳眠的手来到再次睡着的本体旁。
“可以试一试,不然,我也可带你同回,之后再想办法。”
晴日一声惊雷打破了山洞里沉默,斜风把细雨吹入洞穴出口处,柳眠擡脚往洞口观雨,嘴里念叨着“下雨了。”
待他回身看去,身后的齐池带着本体又躺回了床上。
这一世,柳眠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更何况如若少了齐池这个定数,他前世失去记忆的那件事又会被什么所替代让他不得不铤而走险。
究竟有怎样的阴谋,重重迷雾笼罩着柳眠,他庆幸自己至少还有转圜的余地。前世的伤痛于现在的齐池而言,并没有直接关联。
更何况让他柳眠再养一次绝对不会再养坏了。柳眠念起避水诀,走在雨中,这了乐山谷只剩下一处他还未涉足。
最西南角的那条断崖下是滔滔不绝的江水,雨滴入其中泛起一圈圈的涟漪,向远望去应该是虞江,那条江延绵数百里,一直到柳眠的故乡去。
柳眠在崖边走着,沿着崖岸往下看,除了泥土和岩石就只剩下些从石缝里长出来的植物。
几番搜寻无果,柳眠正准备踏上归途,忽然听见悬崖下有嘶吼的声音,还有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