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三章回故乡的路
韩梅略一沉思,仿佛就回到了当年,回到上中学读书的那个时代。每年学校放了假,我立即就回家。我太想家了,只有放了假,我才能和父母团聚。我下了火车,常常是步行回村。这近百十里的路程全凭我的11号。
这样做一是因为交通不便,不是随时都有车可坐,二是经济条件太差,农民劳动一天只争八分钱,一张块儿八毛钱的车费也承担不起呀。
这条回家的路好难走!那时,公交车有限。好多公交车还都是用大卡车改装的,就是在后面的货车厢上加个棚。冬天坐这趟车,手脚被冻得发麻失去知觉。就是这样的车,每天早上从市区只发一次,所以,能买上一张这样的车票也很不容易,即便幸运地坐上了,下了车,我还仍然有二十多里的乡村土路要走。这种走法,虽然是坐了汽车,却要多绕行三十余里。
如果改走小路,路途虽然比较近,却要穿乡跨村,走得是庄稼地之间的土路。夏天,那成片的蚊虫象一个个大球,飘浮在空中,挡在你的面前,你不时要伸出手去驱赶。脚下还时不时地要趟水过河。夏季,洪水泛滥是常事,过河就加大了危险系数;如果是秋季,小路两边的地里,高粱、玉米都比人高,地里突然冒出个人来,不光把你吓一跳,你也把对方吓一跳。这时,真成了口语中常说的,麻秸杆打狼——两头害怕。
就是走这条田间小路,回到家这也需要差不多一整天的时间。
当你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来到邓家店。走出邓家店小北门,就看到故乡洼下村,虽然不足半里路,鸡犬之声相闻,却是两个语言、品貌完全不同的村落。
中国古文小说中,常用离家三里远,别是一乡风来描述不同的乡情。洼下村和邓家店不到半里路,乡村的语音、风情却大不相同,人家的语音、情感表现,向城市化靠近向现代化发展,洼下村却裸露着偏远闭塞,好象还滞留在原始社会状态。
出邓家店小北门往北,有一条小小的人行道,也是名符其实的人行道,连自行车都不能骑,因为不是田间地埂就是浇水的垅沟。这是本村本土人所走的路,陌生人根本就找不到这条路。
这两个村庄之间也有一条大路,在村的西边。从外形上看,这是一条官路,可以走牛车。路两边栽有垂柳,树上挂满了蝉脱。那成串的蝉脱死死地抱紧了树枝,在微风里舞动,在狂风里翻滚,再大的风,也休想把它们吹跑。它们就象我一样,深深地眷恋着生养自己的故地。
蝉脱,这可是一味中药。它用于治疗风热感冒、音哑、麻疹不透、风疹瘙痒、惊风抽搐、破伤风等症。
这条路唯一的不足是太低洼,比两边的耕地还要低尺把深。一下雨,它就变成了小河。河水顺着路向北流,流进洼下村的“围寨河”。
这条所谓的围寨河,把村四周的芦苇荡都连了起来,然后又通过洼地向北方延伸。
站在邓家店小北门向北一望,洼下村被一条立体的绿带子遮挡起来,若隐若现。最上层的绿带子是高高的白杨树,那大大的杨村叶子,哗啦啦地作响,声音传出老远老远。仿佛时刻在提醒人们,它是插入蓝天的大白杨,是村子的第一道绿色屏障。在那高高的树杈上布满了乌鸦窝、喜鹊窝,那成群的乌鸦、喜鹊落满了树枝,鸦鹊的鸣叫声不绝于耳。
一看到乌鸦窝,我就想起这样一件往事。一条蛇爬进了乌鸦窝去偷袭小乌鸦。老乌鸦和蛇展开了搏斗,在空中,蛇处于劣势,被老乌鸦啄死在窝里。
有个来村走亲家的孩子,调皮的他去捅乌鸦窝玩儿。无巧不成书,他捅了那个有死蛇的乌鸦窝。他仰着脸大张着口,那条死蛇不偏不依,一头就钻进这个孩子口里。结果是半截死蛇在孩子的肚子里,半条在孩子的口外,真真的很吓人,当时的农村医疗条件很差,农村医生真得没有办法。
在那高高的一层乌鸦窝的下面,中间的一层是柳树,那垂柳扭动着腰肢,挥舞着手臂,向人们展现着自己的风采。树上百蝉齐鸣,就象昆虫举办音乐会。特别是在柳絮飘舞的季节,漫天飞舞着银花,爬上你的脸,钻进你的鼻孔,你不由地就要打喷嚏。地上滚动着大小不一的银球,有的比足球略小,它们常常是迎着你的面就飞滚过来,有时竟是一连好几个,也真吓你一大跳,如果有一个是真球,你这守门员就中招了。这时,杨絮也跑来凑热闹,想和柳絮比个高低,争个上下。此时的你仿佛身处仙境,大有一步登仙的感觉。
最下层是芦苇。风一吹,芦苇一起一伏,掀起绿色的波浪,那芦苇的叶子互相碰撞摩擦,发出“唰唰”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