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冰冷的金属打火机在指尖咔哒一声窜出火苗，橘色的光晕短暂地照亮了何璟紧绷的下颌。
她深吸一口，浓烈的烟雾涌入肺腑，却仿佛堵在了身体里，闷得发疼。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晚风清凉，却吹不散心里的滞涩。
她又回想起在房间里，江知站在她身边，带着她刚刚送出的腕表，手里却捧着别的男人递过来的礼物。那一刻她只觉得刺眼，又觉得无力。
就在不久之前，那些笑声和夸赞，还是属于她和江知的，甚至朋友们的调侃，似乎言犹在耳。
何璟不想承认，但她确实被冲昏了头，竟然还愚蠢的生出过一丝错觉，好像这份隐秘的爱情是可以被理解的、甚至是默许的。
真是可笑极了。
她的车再干净，也不过是载着江知奔赴一场别人主导的相亲宴；她再好，打扮得再得体，也不过是江知身边的一个好朋友。
吐出一口烟，看着白色的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扭曲、消散，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朱黎华那热情洋溢、带着明显倾向性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是，江知本该拥有这样的幸福的。她理应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和认可，开展一段光明正大可以被所有人称羡的关系。
而现在呢，她们靠着一点偷来的触碰取暖。
她的爱，见不得光。她的存在，在那满桌的“般配”声里，是多余的。
烟灰簌簌落下，烫了一下手指，她才猛地回过神。
她甚至没办法去怪朱黎华。那位母亲或许苛刻、强势，但她所做的一切，无非是希望女儿能拥有一个在世俗眼中“最好”、“最轻松”的未来。只是那个未来里，不包括她何璟。
这根烟抽得又急又凶，像是要把心里那些翻江倒海的酸涩和疼痛都随着烟雾一起狠狠压下去，然后，沉淀在心底。
江知悄然来到她的身后，伸出手从何璟微凉的指尖拿过那支快要燃尽的烟蒂，转身摁灭在旁边垃圾桶顶部的沙砾里。
那一点点猩红彻底熄灭，如同她们此刻被骤然掐灭的欢愉，渐渐冷却。
因为她，何璟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她知道，今天晚上何璟心里一定不舒服到了极点。但她同样也感到无措，她确实对朱黎华的安排毫不知情。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一个局面，别说何璟，她自己也不会来。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江知还是解释道：“我不知道他们要来。”
何璟的声音依然柔和：“嗯，我知道你不知道。”
江知看着她眼睛里细碎的光，那里面丝毫没有怀疑，但是有更深、更沉的东西。
江知心里一酸，几乎是本能地擡起手，轻轻捧住何璟的脸颊，想吻她，想用最直接的触碰去安抚那些因为理解而愈发尖锐的苦。
何璟下意识别开脸：“有烟味。”
江知把她扭回来继续吻上去。那不仅仅是烟味，那是何璟心里翻涌的辛辣的浑浊的酸涩。她想用自己的温度驱散。
何璟扶着她的腰，转身把两人带到了旁边的一个半敞着的杂物间里。黑暗的空间让两个人陷入未知的不安，眼前的灼热却又让人深陷其中。
江知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即便是现在，她们也在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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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
江知一路沉默的回到家里，朱黎华终于忍不住了：“你甩着个脸子给谁看呢？”
江知深吸一口气：“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周炜要来？”
朱黎华也知道自己理亏，如果直接告诉江知是去相亲，她肯定不会去，所以她这次根本是和李苓商量好了才回来的。尽管如此，面对女儿的质问，她多年的强势习惯让她不肯低头。
朱黎华也不想跟她绕弯子了，依然硬气道：“我告不告诉你又怎么了？见一面是能少了你一块肉还是怎么了？我还就实话告诉你了，这事在我回来之前就订了，我跟小周她妈都说好了的，你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
江知本来只是怀疑，现在朱黎华这样说，她终于还是跌入谷底。想想那天她信誓旦旦的跟何璟说朱黎华回来就是给她过生日的，现在只觉得可笑。
江知闭了闭眼，无尽的失望，再睁开眼时激动的情绪让她的眼圈都开始泛红：“你就这么希望我赶快找个男人嫁了？我找个男人结婚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重要到你需要用这种骗局来设计你女儿？”
“你胡说什么！”朱黎华脸色一变，厉声打断。
但江知的话闸一旦打开，积压多年的不满和此刻的心痛让她再也无法停止，字字句句像淬了冰的刀子，直往朱黎华最在意的地方戳：
“我到底是让你多不满意？多给你丢人了？让你觉得我非得靠着找一个像周炜那样‘有钱有出息’的男人，才能证明我活得有价值？才能让你脸上有光是吗？”
“你总拿我跟别人比！比成绩、比学校、比工作！现在连男人都要比！是不是在你眼里，我永远都不够好，永远都达不到你的标准，所以就只能通过嫁给一个你认可的男人来得到你的认可！”
“你从来都不在乎我到底喜不喜欢，你只在乎你的标准你的面子。从小到大我什么事没有听你的？你的计划我不做你不开心，我做不好你也不开心，我是一个人！不是你的什么东西！”
江知几乎是吼出了最后几句话。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但她倔强地仰着头，不让它们掉下来。
这是她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如此激烈、直白地反抗母亲，每一个字都带着决绝的意味，像一把钝重的锤子，狠狠砸向朱黎华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控制和规划。
朱黎华被女儿这番前所未有的激烈言辞直戳心窝，一连串的质问让她不自觉后退了半步，脸上血色尽褪，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她看着女儿通红的眼眶，第一次意识到她竟然有这么多的委屈。那个一直还算“听话”的女儿，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
朱黎华气急败坏，试图重新夺回控制权：“你…你反了天了！江知！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啊？我还不是为了你将来能过得轻松点！让你用功读书有错吗？找个好人家有错吗？一辈子那么长你以为是好过的吗？我是你妈我还能害你吗？”
“不就是没让你学美术？啊？你心里就这么怨！我跟你爸费尽心思给你铺路，在你眼里都是，都是屁！我们遭那么些罪走到今天，你以为是为了什么？啊？还不是都是为你！”
此刻的江知已经完全听不进这些“为你好”的腔调了。巨大的失望和愤怒像岩浆一样吞没着理智和忍耐。
“为了我？”江知的泪珠滚落：“我不是小孩了，你这一套早就不管用了。”
再多的话都是徒劳，她不再看朱黎华，猛地转身，大步冲向门口。
朱黎华在她身后尖声喊叫：“江知！你给我站住！你敢走一个试试！”
“砰”！江知用尽了全身力气摔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