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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世之所珍

第223章世之所珍

桓彘从熟悉的饥饿中醒来,他的头非常的痛,痛得他阵阵晕眩;他身上很烫,极热在融毁着他的神智,可他同时又很冷,冷得他不停的寒战。

他不太看得清楚眼前的景物,可是长期饥饿的经验告诉他,不要动,不要喊,拍门求救也是没有用的,一切消耗体能的事情都不要去做。

他更紧的蜷了蜷身子,他看见自己变小手脚,为什么要用变?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他的头太痛了,痛得他什么都不愿去想。

他很小,唯有整个胸腔似乎变得很大,大的空洞,似黑洞般的轰鸣着,渴求着,想要吞噬一切。

桓彘模糊的知道,这种黑洞一样的感觉,会摧毁人的意志,很快,也许就是下一分秒他就会像只野兽一样只为了洞口里的一小片馒头,答应他母妃的任何要求。

他向洞口爬去,他小小的身子毫不费力的就穿过了狗洞,他爬到了外面,他有些费力的用脑,他想干什么?他要去找谁?

哦,对,他要去找他的父王,这是他和母妃对抗最狠的一次,他不肯杀人,面对着那个被绑得像粽子一样的太监,母妃说,刺穿他,就和刺穿那些牲畜一样。

他抽泣着说不,他使劲的拍打着门,他大声喊着放他出去,外面死寂寂的,这个世界绝望得只剩下他和母妃两个人。

他是他母妃唯一的孩子,他发狠的想她总不会真的饿死他,可是饥饿的感觉太难挨了。

他想到了父王,他好像很爱他,他每次来都会抱他,轻言细语的和他说话,给他很多很多的东西,他想去找他,他要告诉他母妃生病了,父王会有办法,他会让太医治好母妃。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了,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记不清自己摔倒了多少次,但是这是一次成功的逃亡,他听到了父王的声音。

他找到了父王,他对父王说他不想杀人,他有些吃惊的摸了摸他的头,说,这孩子许是高热得梦魇了。

便让人把母妃叫来,他死死拉着父王的衣袍,他的指甲翻裂,疼得痉挛,他听见自己的呜咽声。

母妃慈和的将他抱走,到了寝宫,她甚至帮他擦干了眼泪,然后她说:“这回你知道了,没有人会来救你,你看,你的父王有很多的儿子,他根本都不在乎你,你只是他拴住我的一个小玩意,你是死或是活,只在于我!

而你太肮脏太低贱了,你才几岁,你看你手上的血,有谁会像你这样,你来到这个世界上注定就是来承受惩罚的,为什么,因为你叫桓彘啊,彘,猪狗,桓彘你是比猪狗还要下贱的东西!

你看看你自己,多可笑,你到现在还妄想着会有人来救你,没有,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你要记住,桓彘,这天底下没有人可信,除了你自己!你只有自己!

没人会救你,小彘,也许以后说不定会有人可怜你,但是只有我才会和你在一起,只有我,你只有我!

桓彘,只有听我的,你才有人爱,我是你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唯一想你活下去的亲人!

桓彘死死的盯着自己的鲜血直流的手指,他看了很久,母妃宫殿里独有的浓郁的栀子花的味道扑满了他的一身,他突然一点都不饿了,他再也没有什么可渴求的了。

这是他的最后一次反抗,此后事情变得很简单,他只需要像木偶一样按照母妃规制好的路走下去就是了,当然他会时常受伤流血,这是理所当然的,像他这样的低贱的人,他来到这个世界来就是接受惩罚的,他接受了母妃说的这一事实。

偶尔在他完成得很好的时候,母妃会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称他是她的好孩子,她会附在他耳边像念咒语一样的对他说:“你会习惯这种感觉的,毁灭会让你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之后你会越来越喜欢,这种掌控别人生死,无所不能的感觉,你会上瘾!”

他母妃还经常给他喝各种药,每一种药都让他极度的痛苦,她要他完全服从她,她把绝不违逆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腥涩粘稠的液体流过桓彘的喉咙,他干涸的喉咙得到了些微的润泽,他耳边似乎有人在喊:“三郎。”

三郎,那是谁,谁竟然可以这般被人眷眷的呼喊着,他莫名的有些妒忌。

一道透明的光射进他的眼里,透过刀锋他看到了武帝全然憎恶惊恐的眼神,他听见他的嘶吼:“郝连之子,必亡西宁,这才是你突然改变态度愿意生下他的原因,你,从来未曾爱过朕。

他母妃大笑,她疯狂的肆无忌惮的大笑:“不然呢,我怎么可能会跟你这恶鬼生下孩子!

桓玄翊,你杀我夫君,灭我郝连一族,还骗我做你了的妃子,桓贼我恨不能食你之血,寝你之皮,我和你一起的每一天都在作呕!”

刀剑相交声,他被生生的按到在地,武帝的刀锋嵌进了他的胸口。

他听见一个凄厉的声音在天地间震荡:“桓玄翊,你别忘了我生下他那天你发了毒誓,在你有生之年他若死你西宁国运止!”

随后“砰”的一声,紧嵌进他胸口的刀陡然落地,武帝的宇冠坠落,头发四散开来,尖叫声呼喊声,仓惶的脚步声,桓彘的脸紧贴在冰冷的地上,大片横溅的鲜血充盈他的眼眶,他眼珠血红,锋利的钢锯在他脑子里反复拉割:

“记住这感觉,痛,无尽的痛,只有杀戮鲜血才能让你终止这样的痛,你会喜欢上这种感觉的,你就是一个血腥的怪物,去,去杀,去带给他灾难和痛苦。。。。去灭了他的国!”

桓彘的头疼得要死,可每每他疼得快沉落的时候,就有一个声音在拽他,他听不清这个声音在说什么,可是他想听,他很想听,他只能一遍一遍的努力去凝聚自己的神志。

他走进了一个长长的黑色甬道,在那里有人给他讲了一个故事,故事里有一对情深意笃的未婚夫妻,他们在自己族居的山林中救了一个被毒蛇咬伤昏迷的旅人,这个旅人长相俊逸,谈吐不凡,很快便融入了他们的族群,与这对未婚夫妇成为了好朋友,后来甚至还和这个未婚夫结成了异姓兄弟,一个月后这名旅人向他们告辞,身为未来族长的未婚夫和他开怀畅饮,酩酊大醉。

第二日醒来,旅人已离开。

不久这个族群所在的国家发生了一件大事,国中的大皇子突然狂姓大发,持刀肆意杀人,最终狂暴而死。

而未婚夫的族群禁地里有一把封禁的刀,名狂,族史记载,非族群生死存亡之时,不得取用,因为此刀在手杀意无极。

随后族群被围剿,尸山血海,已为族长的未婚夫在临死前,用密语下咒。而他的未婚妻有事外出未还,得以幸免,同年这个国家的新帝册封了一名绝美的女子:名黛妃。

他恶心他听到的每一个字,他憎恨他身上流淌的每一滴血,他厌倦了这无常的命运,他想他可以毁了自己。

“三郎,你在做噩梦,我在这,我不会丢下你,你别怕,你不要哭。

这不是你的错,三郎,这不是你的错,你不是猪狗,你叫圭璋,圭璋世所珍,人间亦绝伦,这是我给你的名字,你要记住,所有不知道你这个名字的人,他们都是假的,你要记住,他们都是假的!”

假的,真的?什么是真的,这世间他还在希翼些什么呢,圭璋,圭璋?

他走出了黑色的甬道,看见自己的手脚变大,他长成了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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