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好辰光(二更)
第235章好辰光(二更)
一盏盏宫灯渐次而亮,肃立的铁甲禁卫军在刃雪般的灯光下如一张森森的铁网,而比这张铁网更令人心惊的是那张熟悉的,只要你与之对视就会被他的阴鸷所压制,令你遍体生寒噩梦不止的西定帝。
曾元琚就像站在了一触即发的战场,那种面对危险的本能让他迅速将袖中一物塞入微雪手中,把她挡在身后,他双膝跪地:“臣叩见陛下,自从陛下失踪后,臣等日夜搜寻,寝食难安!
然,国事焦灼,国不可一日无君,于是群臣商议,太傅力荐了五皇子为代天子。
而五皇子自执政以来,宵衣旰食,操劳国事,以至身体透支过甚,今日突然陷入昏迷,公主忧急交煎,臣对公主既有身为臣子的分忧之责,也有青梅之谊,因而深夜在此与公主商议日后之措,值此万难之际,陛下安然回归,此乃我西宁之大幸,臣恭迎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寡人昔日只知大将军作战了得,今日方知大将军的口舌亦也如簧。”
曾元琚的呼吸愈发沉重,“臣不敢。”他额头上的冷汗浸湿地面,他微微闭眼,旋即张开,眼中孤掷之光一闪:“臣不敢欺瞒陛下,在这段时日里,臣与公主两情相悦,臣想求娶公主,恳请陛下成全。”
“寡人就说嘛,你想做寡人的妹夫。”桓彘扫了眼昂然立于曾元琚身后,眼神空漠的微雪,幽淡的一笑:“既是两情相悦,理应成为眷属,寡人怎会不成全,行啊,你回去问问恭宪侯,何日是好辰光?”
饶是曾元琚赌桓彘八成已知微雪的图谋,而以桓彘刻毒之心性,自然是没有什么报复会比把一个昔日千尊万贵又曾为皇后的公主下嫁给一个她不爱的男人来得更狠的了!
然,西定帝答应得太轻易了,这般轻易的赌赢令曾元琚不禁有些恍惚,他忍不住窥觑,却正对上桓彘那了然于心又无比讥诮的眼神:“怎么,大将军是想演一出天河配?”
曾元琚被刺得浑身一颤:“陛下圣恩,臣惶恐,臣叩谢天恩,臣这就回去请祖父选定日子,前来迎娶。”
“好,寡人等恭宪侯。”
曾元琚定了定神,转身向公主行礼,他不动声色的做了一个手势,两手间的拇指十指微微靠近,此乃两人年幼时相约时的手势:“等我。”
他出宫而去,疾奔曾府不表。
桓彘徐步上前,在微雪公主面前站定,唇角衔出一缕难以形容笑纹:“这就是你们的承平天下,盛世西宁?”
此语此笑,令微雪的脸色愈加惨白,她缓缓的道:“她竟然没有杀了你,她果真是彻底疯了。”
桓彘眉间舒展,眼眸转节春风:“疯子和疯子一在块自然再合适不过!当然像你这等至尊至贵之人自然是瞧不上的,能与你匹配的当然只有曾将军这般的深情。”
他如斯杀人不见血的话语终于捅得微雪眼中掀起波澜:“深情?他害我弟弟,杀我帝师,除掉我身边所能仰仗之人,胁迫我日后仰他深情而活,这样以占有为目的深情,为子孙荣极筹谋的深情,浅薄得大抵能感动的就只有他自己罢!
“对于某些人来说,你觉得浅薄的,弃之若履的,也许已经是他的倾其所有!”
“那这样的深情给你,可好”
“好啊,我不是你们这般金尊玉贵的人,所欲所求的的无不是至坚至纯,至盛至满,我就是一乞丐龙,浅薄也好,残渣也罢,我都可以,我不贪心!”
“你定要将本宫嫁予他?”
“寡人在地宫里,想过千万遍如何让你生不如死,思来想去,到今日里突然发现,把你嫁给曾元琚,然后让/你一年抱两。”桓彘看着微雪,轻嗤一声:“我当然会让你忘了前尘往事,以为他才是你挚爱的夫君,然后在你生下两三个娃后再让你记起君宁侯,怎么样,这个方叫有趣,是吧?”
微雪的面色白至青灰。
桓彘发完这般的蛇蝎之语后,冷瞟着微雪渐至死灰般的面容,又是一声嗤笑:“不过你有个好儿子,冲他我可不能这样对你!”
微雪浸着血丝的目光一下子逼视了过去。
“你不知道?也是,你专心致志的对付我,禅思竭虑的振兴西宁,哪还有时间去关心你的儿子。”微雪痛恨他的言语和神情。
“你恐怕怎么也想不到,我和颜颜得救,翡儿居功至伟,是他翻到了地宫图,带着图去找了云曜,他说,他父王曾告诉过他,如遇万难无计时,可找西宁福王!
而福王真乃挚诚之君,纵然记忆不在,纵然乃一孩童相托,他也未曾推诿,以游历之名出行,硬是凭着那张薄薄的地图,在我们被大水冲出地宫沉浮时一举救下。
而后,颜颜因为蛊虫反噬,虽有我之血相克,但依旧高烧昏迷,痛楚辗转,遍寻名医皆无计,绝望间云曜忽想起临行前迟翡给过他一块龙形玉佩,说是此佩有护身保命的作用,我无奈将玉佩系于颜颜之颈,想必你也万万想不到吧,所谓的玉佩有护身保命的作用,不过是因为它上面有历代南楚帝之血,而蛊虫不噬帝君,遇龙佩,蛊虫尽化,其后玉佩裂,颜颜安然无恙。微雪,你用尽这手段,机关算尽,可曾想过人算不如天算?”
微雪呆立当场,脑中皆是一片雪意空阶的枯凉,半响,她惨然道:“世间一嘬一饮皆是前定,温颜不顾生死救翡儿,翡儿寻福王救她以龙佩相赠,此乃天意,你不过是蹭其福荫.....”说到此,微雪口中有鲜血溢出。
桓彘冷眼相看,心知,这是心脉伤极,呕出了心头血。
“不过,你恨毒了我给温颜下禁制,这个倒怪不得我。”微雪声音清弱,但字字清晰:“这禁制是温颜求我下的,你不是想知道温颜是谁吗,为了知道她是谁,你不惜以江山为赌注,用生死作豪赌。”
“这浮生无趣,赌或不赌于我并无区别。”桓彘垂下眼帘道,并不与微雪双目相接。
“你怕了,你不敢知道温颜是谁。”微雪轻蔑的,把这毫不掩饰的讥诮送还桓彘,自他回来,她就看出来了,他整个人身上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鸷消减浮散了,昔日里漠然的眼神,万物皆不关心的空洞到如今眼中有光,眼神熠熠甚至还不觉肉麻的喊“颜颜”。
“连在禁制下她都没有杀我,她是谁又有什么关系,我不过觉得已经没有知道的必要了!”
“你就不怕她梦醒?”
“我说过开局可由你们,可怎么结束却是我说了算,况且此生残破,既入我梦,我就不会让她醒!”
微雪一声笑:“桓彘,你竟然也有这般怂的一天,你现在是连听也不敢听了,是因为你怕她问你,你不敢相瞒,还是因为你已猜到了,她是蓝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