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受伤擦药“还没问过赵门使的故乡在哪……
第37章受伤擦药“还没问过赵门使的故乡在哪……
裴珩见她不开口,一副撵人出去的冷模样,苦笑一声,站起身来。这时,一直藏在身后的袖口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无意间落下来。
赵归梦忽然看到他右手的袖口似乎有被火燎过的痕迹,白色缎面上的黑色格外扎眼。她的目光从裴珩的袖口慢慢挪回那盘枣花蜜糖糕。
她迟疑了一瞬,眼神晃了晃,还是冷着脸,问:“这些枣花蜜糖糕是你在哪儿买的?”
不等裴珩回答,她又说:“这几日我几乎走遍了朔州的大小巷子,从来也没见过有谁卖枣花蜜糖糕。”
裴珩似乎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说:“朔州苦寒,枣花倒很香甜。”
他又说:“夜已深了,不便打扰赵门使休息。”
赵归梦心头的火气已经消了大半,见他要离开,便说:“这有四个蜜糖糕,我一个人也吃不下,放到明天也坏了,一起吃吧。”
“好。”裴珩又坐回原位。
他朝着蜜糖糕伸出右手,半截手腕从烧毁的袖子里露了出来。赵归梦的眼神极佳,虽然他不动声色地快速把袖口拉下去,但是她已经看到那颗红色小痣,以及小痣边上被火燎起的水泡。
见他要躲,赵归梦一把拽过他的手。
“你被烫伤了?”赵归梦把他的袖子往上一扯,诊断道:“你这得擦药,不然会留疤。”
“太晚了,明天再说吧,也不碍事。”裴珩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眼睫颤了颤。
“什么不碍事?”赵归梦放下他的手,起身往外走去,“等着。”
之前穿一身粗布麻衣,起了一身的疹子,忍了一路都不吭声。现在手被烫伤了,居然也不吭声。
真能忍,很有她的风骨。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胡乱地回忆。被这一打岔,似乎肚里的气都跑了不少。
片刻过后,赵归梦端着一只碗回来了,碗里是用清水化开的盐。她另一只手则捏着一根鸟羽。她把鸟羽放进碗里沾了沾,对裴珩道:“把袖子挽上去。”
裴珩倒是很听话,把手腕露了出来。
赵归梦的鞭子雷霆万钧,但是捏着鸟羽时却又轻柔如春风。那一支黑白相间的鸟羽从红色小痣上轻轻地划过去,泛起轻微的痒。
一直痒到心里。
“好了!”赵归梦把碗和鸟羽丢到一边,轻松地拿起一块枣花蜜糖糕,“赶紧吃,吃完你就走。”
裴珩捏了捏眉心:“赵门使,今日……”
“裴大人,你做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关。”赵归梦极冷静,仿佛刚刚那人不是她。
裴珩从怀里取出两块玉坠,置于案上。那是羊脂白玉仙鹤云纹玉坠,两块一模一样的羊脂白玉仙鹤云纹玉坠。
他手指轻轻一动,调整了两块玉坠的位置,两块玉坠竟然合二为一,成了两只交颈相卧的仙鹤。
“这两块玉坠,我和大哥一人一块。”裴珩道:“外人都不知道,这是一对的。”
“你在香月坊里找到了一模一样的玉坠?”赵归梦伸手摆弄那两块玉坠,不知道裴珩是怎么合拢的,她打乱以后,怎么都恢复不到原样。她收起了好奇心,仍旧冷戳戳地呛声道:“我就不相信你不知道这是个鱼饵。”
还是直钩鱼饵。
挡不住有人愿意上钩。
裴珩轻笑一声:“我的确知道。”
“但你还是去了,”赵归梦的耐心所剩无几,干脆放弃摆弄,“这都是你的事情,用不着跟我说。”
“赵门使,”裴珩继续她未完成的工作,手指轻轻拨弄几下,就将两只鹤又摆成交颈相卧的姿势,说:“我今日本想告诉你,可是看见你和少卿大人正在城楼上交谈,怕打扰到你,又实在等不及。”
赵归梦神色一僵,神色有些不自然道:“你看到了?”
“嗯。”裴珩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似乎只是随口一提:“想不到赵门使还与少卿大人有旧,也不曾听你提及,毕竟我与他也算同榜进士。”
赵归梦的脑海中回想起那日在泗水楼上,俯瞰新科三甲跨马游街。裴珩的右边,正是夏时远。那是她在给裴珩簪上那朵雪映桃花之后,第一次见到他。
她并不是专门去看状元游街,毕竟那日泗水楼一座难求,她可付不起账。慕亭云非要去,又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说师姐你要不来可就太浪费了。
那是她与夏时远在瑞京见的第一面。他无意间擡头,看见了她,整个人像是一瞬间被冰水浇了全身,冻僵了。
就这么怕见到她?还是说,她就这么见不得人?
想到这里,赵归梦有些郁郁,说:“我和他算不上有旧。”
“我记得,夏兄就是朔州人士。”裴珩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落在赵归梦耳里,仿佛别有用意。
她似乎记不太清了,说:“是吗?”
“嗯,我不会记错。”裴珩又问:“还没问过赵门使的故乡在哪儿呢。”
故乡,是一个人抹不去的根。无论如何试图掩藏,深埋地底的根总会在不经意间破土而出,叫人发现端倪。
就像杳娘,她说自己是瑞京人,最喜欢的花是西南的花,连说话时却带有一点挥之不去的西南口音。这一点点的口音,或许瞒得过别人,但瞒不过赵归梦这对神奇的耳朵。
那么她自己呢,她的口音会被人听出来么?
“我生来无根,”赵归梦掀起眼皮,直直地望着他,仿佛自己说的话是天底下至真的真理,“没有故乡。”
幸运的人才有故乡,不幸的人四处飘零。
这不算撒谎。
裴珩没有继续追问,反而说:“吾心安处是吾乡。”
赵归梦在心里咀嚼着这句话,又听见他叹息:“可惜,现在不是朔州最美的时候,每年的四月底五月初,城里枣花香,城外的沙冬青也开了,那时候才是朔州最美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