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落·故人散
桂花落·故人散
悦历一年五月初四
酷暑已然来临许久，朝廷依然动荡，今日天空罕见吓死了倾盆大雨，心像是被什么揪住似的
“别冬，准备些蝴蝶酥，摆轿椒房殿”
今月还未去探望妲嫣，自动皇上登基后妲嫣的病情开始重了起来，许是那日血洗东宫吓着她了，皇上说妲嫣需要静养，每日的请安也变成了请安贵妃，妲嫣空有皇后的虚名，并无实权
“贤妃到——”
随着太监的通报，我像往常一样进入椒房殿，妲嫣并不在床上，她今日的面色比以往都好，妲嫣见我来忙拿起手上的手帕，为我擦拭肩上被滴上的雨水
“缘儿以后下雨就不必来了，本宫这几日身子好多了，本宫想，等病好了，就去缘儿宫中，听闻皇上在缘儿宫中种了一棵梅花树，缘儿你看，皇上在我这也种了棵桂花树，他知我喜”
我总是担心她的身体，便扶着她上榻，直到帮她盖好被子才放心下来
“等妲嫣好了，缘儿就能一直陪着妲嫣了”
她笑着看我：“缘儿知道，为何本宫会出手分炭给你，为何本宫不妒忌皇上对你的宠爱”
“缘儿不知”
她拉住我的手
“那是先帝还在时，是大雪下的最大的一年，我在江府外看雪景，本宫在门外坐着……”还未说完妲嫣便剧烈的咳了起来，我帮她顺气，给她递茶
“本宫在门外坐着，便看见一个奶娃娃坐在雪地里哭，小脸被冻的通红，我把她抱来，她奶声奶气叫我姐姐”她脸上的笑意掩盖不住
“后来呢？”我轻声询问
“后来啊，我将她抱回了府里，我母亲吓坏了，慌忙昭告京城，届时我便见到了姜夫人，是你的母亲”
“我从小便想要一个妹妹，奈何母亲生下的是一个弟弟，你被接走的那天，我想，我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妹妹了，后来我进了东宫，无意中打听到，当年的妹妹正是姜将军的长女，听闻你要入东宫，我不知是欢喜还是忧愁，我不想让你入这个吃人的地方，我想与你相认，可你似乎已经不记得我了……”
泪水在我眼眶中打转
“姐姐，我现在知道了，姐姐”
“缘儿，我马上要自由了，太子妃，皇后，在这些位置上我坐的太厌倦”
“是啊妲嫣，等你病好了就自由了，皇宫可大了，御花园，千鲫池，我们都去看看”
她并未回答我，只是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颊
“缘儿，我有些口渴了，你去帮我换些热茶来”
我起身，正巧碰见来请平安脉的郑太医。他低垂着头，步履匆匆，苍老的背影在长廊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佝偻。我笑着向他点头，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回礼，只是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与我擦肩而过。
殿外的大雨依旧打湿了廊下的青石板。我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心中莫名升起一丝不安。
茶房的小宫女见我来了，忙不叠地生火煮水。我望着窗外出神，雨丝细密，敲打着琉璃瓦，发出清脆的声响。
“贤妃娘娘，水沸了。”小宫女轻声提醒。
我回过神来，亲自沏了妲嫣最爱的峨眉雪芽。茶叶在琉璃盏中舒展，氤氲出淡淡的清香。我小心地端着茶盘，踏着湿润的石板路往回走。雨下得更大了，淅淅沥沥，在宫墙上绘出深色的水痕。
还未走到殿门，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
“皇后……皇后娘娘崩了！”
这声音如利刃般刺破雨幕，直直扎进我的心里。手中的茶盘应声而落，琉璃盏碎裂开来，热茶四溅，与地上的雨水混在一处，升起袅袅白汽。
我愣在原地，雨水顺着我的发梢流下，模糊了视线。殿内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哀戚的海洋。
“不...”我喃喃自语，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勉强扶住身旁的廊柱，我才站稳身子。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我的衣裳，冰冷刺骨。我却仿佛感觉不到寒冷，只是怔怔地望着那扇殿门。方才还在与我温柔说话的妲嫣，怎么会...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大雪纷飞的午后，她将冻得通红的我抱在怀里，轻声哄着：“不哭了，姐姐在这里。”那时她的怀抱多么温暖，笑容多么明亮。
后来在东宫重逢，她总是暗中照拂我。那些看似偶然的恩宠，那些恰到好处的解围，原来都是一个姐姐对妹妹无声的爱护。
“我不想让你入这个吃人的地方...”她方才的话语还在耳畔回响，而如今，她却先一步离开了这个牢笼。
雨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我再也支撑不住，沿着廊柱缓缓滑落，跪在冰冷潮湿的石板上。压抑的哭声终于冲破喉咙，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凄凉。
“妲嫣...姐姐...”我一遍遍地呼唤着，仿佛这样就能将她唤回。
我冲进店内，用尽力气拨开众人，妲嫣脸上的血色开始慢慢褪去，我擡手，握住了妲嫣的手
“妲嫣……姐姐……你再起来看看我，看看缘儿……”
“你不能走啊姐姐”……”
我哭着想留下她，可她就像是一股青烟，让我无法留下她
宫人们匆忙进出，无人留意跪在雨中的我。他们的脚步踩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打在我的裙摆上，留下深色的污渍。
郑太医被人搀扶着走出殿门，他的脸色苍白，不住地摇头叹息。看到跪在雨中的我，他脚步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终究还是低着头匆匆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有力的手将我扶起。我擡起朦胧的泪眼，看见皇上站在面前。他的眼中也有着难以掩饰的悲痛，
“回去吧，这里雨大。”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
我摇了摇头，挣脱他的手：“臣妾想再陪陪娘娘...”
皇上叹了口气，示意身后的宫女：“送贤妃回宫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