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恍若初见
天牢外的人自然不会因为天牢内的事担忧,车水马龙依旧如故,换句话说、他们总有自己担忧的事情,顾思韵和窃皮师也不例外。
一处屋内,顾思韵双目无神地盯着眼前窃皮师。
“阿…郎…皮骨,撑不住………”
顾思韵早已无了往日那般温婉的气质,只像个木讷的、只是能吐出几个字节的玩偶一样。
顾思隐的皮囊与血骨依旧无法契合上顾思韵,到如今已经太久了,窃皮师以这种诡异共生的法子苦苦支撑的顾思韵的命,但现在已然到了他们两个所能承受范围的极限。
“闭嘴。”窃皮师握住了顾思韵的手,而后顾思韵冰凉的身体被抱入了窃皮师怀里。
他们都不甘心。
顾思韵当然也想活,可若活下去会让所爱如此倍感折磨,其实他可以不活的。可惜窃皮师不能没有顾思韵,窃皮师不是没有想过陪着顾思韵一起去,可想和顾思韵一起活在人间的想法填满了心,驱散了其他想法。
窃皮师记得那个春天。
他不过是一个窃皮门派师祖失败的造物,面目上拼凑着狰狞胎记的孩童蹲坐在春日繁花下的一个街头角落里,因为是人造人,他并不会感觉饥饿,就这么蜷缩着,一蜷便是好几日,见着的人都躲着他走。
直到窃皮师某天抬头看见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眸。
那时的顾思韵还小,他站在他母亲旁边,欢愉地看过每一个地方,直到看到了角落里那个奇怪的孩子。
两个孩童对视间,顾思韵歪了歪头,对着分明是人人惧怕的窃皮师笑了,一把撒开了母亲牵着自己的的手,跑到窃皮师面前。
当时那双好看的桃花眸就这么看着窃皮师,顾思韵就像看过一处再平凡不过的景色,那眼神平淡却婉转温柔。
一双好看的手伸到了窃皮师面前,那瘦小的孩童愣愣抬起头。
“你叫什么名字呀,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窃皮师缩了缩,很警觉地盯着眼前人。
“我没有名字……没人要我,我只能待在这,他们都说我是丑陋的怪物。”
“其他人为什么会这么说?我觉得你脸上的纹路很好看,像梅花枝上点缀着漂亮的梅花。…我可以要你呀,我可以喊你阿郎吗?”
再之后窃皮师经历了太多事情,重回师门后是摸爬滚打学成的经历太多、太乱。
但窃皮师记得最清晰的是他拼凑出了一副旁人都说诡异,偏生顾思韵却瞧着说好看的皮囊。
时间过得很快,窃皮师一直这么跟在顾思韵身后,他们时常执起书卷读过几首诗,窃皮师记不清太多,但他也有喜欢的几句诗。
直到顾思韵母亲意外离开,直到他们两个人都长大,直到顾思韵发现了顾家的秘密试图揭发却惨死家中,直到顾思韵惨死在家中。
太多直到,让他们一次一次褪去曾经的种种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
冰凉的触感忽然让窃皮师回魂,是顾思韵牵住了他的手,与此同时,亦有泪滴接连砸落在两个人手背上。
“卿卿,以前你问过我最喜欢哪句诗,我一直不确定……我想我现在想明白了是哪句了。”
“哪句……?”
顾思韵盛满雨雾的眸木讷却努力地看向眼前的所爱。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如果可以,窃皮师想永远停留在他们初见那天。
这么久以来,窃皮师知道顾思隐若不可的话,便真的无人可以契合了。眼下已是油尽灯枯,这是单靠执念无法改变的事情,再加上皇城那里不知何时会查到自己身上。
所以真的该结束了吗?再不能去看看剩下的人间了吗?或许也是、他们终该入因果。
顾思韵显然察觉到了窃皮师要做什么,努力想按住窃皮师要动手的手,他能察觉自己命数在流逝,至少他希望窃皮师能活下去。
某个声音乍起,一柄刀刃随着溅洒出的血液落地。
屋内一声闷哼,亦有一只乌鹊振翅,是它打飞了窃皮师手中险些要入肉体的刀刃,顾思韵显然愣住了,艰难想要起身看看窃皮师的伤口被按了回去。
按回顾思韵的窃皮师在扭头一瞬间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乌鹊,乌鹊的腿上还绑着一封信和一个小瓶子。
他认得这只乌鹊,名叫远山,算是莫问青在诡街养的最好的、最漂亮的一只宠物鹊,平常大多时候都在外边四处飞着玩,莫问青也很少用它联络人。
远山极通人性,只是略有些耿直,因为它只听莫问青的话,旁的人谁都不搭理。
窃皮师以为莫问青死后无主的它应当早自己跑了,如今出现在这里实在是个变数。
“……你别激动,我不继续了,我看看是什么。”
窃皮师示意顾思韵安心,他取下了乌鹊腿上的信纸,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却让窃皮师睁大了眼眸惊了许久:
没死、情况特殊。
顾前辈的事情我略有眉目,顾思隐皮囊八成不契合,若真是如此,此事有法可解,来旧屋寻我。
此药可维持皮囊血骨再多维持些时日。
落款是莫问青。
“鹊这家伙…?!”
窃皮师看了窗外天色与盯着他的远山,稍稍思考了几秒,试探性地将药塞入顾思韵口中,如今已至穷途末路,好不容易有了转机,只能死马也当活马医了。
不过一会儿,顾思韵打开了房门,一步一步走出了落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