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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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还记得瓢。
不过想想也是,百年前的那些事,胧明都记得那般清晰,记个两天前的瓢又有何难。
濯雪不吭声了,她也就仗着如今是在魇梦内,才敢握着瓜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还偷摸老虎屁股。
“两下。”胧明道。
这还记起数来了,濯雪晃晃腕子,腆着脸道:“我敲你两下,你把我绑了,这账算不算平了?”
胧明牵着她走到人群之前,不咸不淡道:“平不了,得进山。”
边上有人泣不成声,也有人破口大骂,将全村上下都骂了个遍。
濯雪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好似有人踩着积水小跑靠近,那步子啪嗒作响,恰恰停在她边上。
有人道:“大人,找到酥梨了。”
虽心知这魇梦里的人,除胧明外全是假造的,濯雪还是不免腹诽一声,呆子!
这酥梨定是等不见她,便找到这来了,这不是送死吗。
胧明问:“在哪见到的?”
“在村寨西口,我正守着门呢,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在远处晃悠,上前一逮,才知是她。”说话的人气喘吁吁,“不过没抓着,让她跑了。”
“既然跑了,还报来作甚。”胧明冷睨他一眼。
“那、那大人,如今还要将她捉来吗?”
没等胧明应声,濯雪便开口阻拦:“捉什么,要是误了时辰,你拿什么作赔,不如你来替她。”
“你!”来人瞠目而视,“你倒是不怕!”
濯雪举高手腕,红缎也跟着抬高,悠悠道:“汝之砒/霜,我之蜜糖,我甘之如饴。”
胧明睨她一眼,吹响一声骨哨,示意众人赶快动身,“随她去,不必理会,吉时已到,是时候进山了。”
濯雪轻吁一口气。
铜锣敲了一路,唢呐也吹了一路,听起来喜气洋洋,可惜这里边面带喜意的,只有半数人。
余下近半,是去当贡品的,如何笑得出来。
被宰的鸡鸭牛羊能坐马车进山,活人却还得踩着湿泥,顶着雨水步行。
许是不准贡品哭闹,生怕扰着狐仙的安宁,待要进山之时,还得往贡品嘴里塞东西,好将其唇齿堵住。
濯雪正走着,身前人忽然停步,回头道:“张嘴。”
她不明所以,还寻思着,在村上的时候,不就已经吃过断头饭了么,如今怎么又要吃,莫非是宵夜。
张开嘴,才知进嘴的不是饭菜,而是布巾,布巾被捏成一团,其中似乎塞着熟米,故而散发着清淡米香。
濯雪吃力张嘴,舌顶不动,只好作罢,随之那系在腕上的红缎又被扯紧,前边的人走一步,她就被拽着跟一步。
山中偶传出几声鸟鸣,雨声掩不过溪流潺潺,过独木时,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那独木嘎吱作响,濯雪生怕掉进溪里,循着红缎往前抓,差些就能抓到胧明的手。
胧明将腕上的一圈红缎放下,不以为意道:“独木足够宽,只要笔直前行,就不会坠入水中。”
濯雪说不出话,耳畔已听不到那辘辘声,想来马车已绕道而行。
村民蹑手蹑脚地跟在后边,有人小声道:“大人,这深山里不会突然冒出几只精怪吧。”
“不知。”胧明道。
听到这话,村民手里的铜锣敲得比方才轻了些,吹唢呐的也战战兢兢,似还吹漏气了,调不成调。
濯雪原是不怕的,被蒙着眼走了一路后,心中不免生怯。
她们就这么进山,当真不会被魇妖一网打尽吗。
又有村民颤巍巍出声:“大人,这次也要将贡品送进狐窟吗,我腿软,有些走不动了。”
另一人低声道:“我也走不动了。”
胧明冷声:“你们都不进去,那谁来牵绳,谁来驱车?”
无人应声。
“连秋丰的兴亡都不顾了?”胧明比当头的冷雨更要冷漠,“这般怯弱,秋丰要你们何用,不如换你们来替这些被指了名的。”
众人抽抽噎噎,有人哀声:“大人,我家就剩我一个了,这可使不得啊。”
良久,胧明语气平平地道:“贡品可放在狐窟外,你们放下就可以走了,我独自进去呈禀狐仙。”
村民面面相觑,高兴还来不及,纷纷道:“多谢大人,还请大人多加保重!”
胧明朝马车投去一眼,襁褓此时就在车上,不疾不徐道:“我常布卦问狐仙,狐仙想来不会刁难我,诸位不必担心。”
细数整个村,也就村长女儿与狐仙有些交集,村民哪会担心这个,只担心自己的命。
进山路漫漫,放眼望去连条道也没有,去年刚割过的草,今年又长至腰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