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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第127章褫夺

第127章第127章褫夺

郑安本就帮周绍管着京城鹘影司的一些事务,对异常的消息动静最是敏锐。

昨夜宫宴过后,原本最爱寻欢作乐的那些官员个个如鹌鹑似的不敢再轻易露面,等过了晌午,更是传出裕亲王府的闲话来——往日里京城人对两王府的事都是噤若寒蝉,平白无故,不会有人放出这等假消息。

时局对他们这些来说很重要,王爷下令举家闭门不出更是佐证了他的一些猜想,既见到了青娆,他难免想要知道些更确切的消息。

青娆想了想,带着肯定的意味,含糊道:“你只要知道,此时,宜静不宜动便好。再大的事,总也有尘埃落定的时候。”

郑安一听,顿时明白裕亲王多半是真出事了,且还不是小事。京城这些贵人们个个不敢冒头,恐怕是怕被殃及池鱼。

他心中有了数,却一时没有告辞离开。沉默的时间稍久,青娆微讶地擡起眉头,示意丹烟去屏风后瞧瞧,郑安这才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有一事,臣还想和庄夫人禀报。”

青娆听出话音,便挥挥手让其他人都下去,只留了丹烟一个——郑安毕竟是外男,她不好与他独处,回头传出去便是一个话柄。丹烟跟着她的时间最久,性情忠心都没话说,即便是涉及庄家的秘事,她也是能知道几句的。

只是青娆有些好奇,家里难道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晓的事情?

郑安见状,也明白丹烟是妻妹的心腹,便没再犹豫,开口道:“流落到陈府外被青玉救起时,我已经有记忆了,其实,我一直知道我的父母家人在什么地方。”

青娆无意识地轻抚着袖口的动作微微一顿,擡眼透过屏风去看他。

“其实,我是郑家宗房的庶子,郑勘。”

闻言,青娆坐直了身子,表情不可置信:“郑家?姐夫,你是说,燕州郑家?”没了外人,他们也不必再以君臣互称,过于生分。

据她所知,这个家族可是比淮州夏家之流还要势大,如今河间王的正妃便是出自郑氏,可却仅仅只是郑家的末流旁支,以此身份,便能嫁入王室做正妃。郑家的树大根深,可见一斑。

郑安表情却丝毫没有与有荣焉的迹象,反倒有股说不出的漠然:“就是那个郑家。”

青娆倒吸一口凉气,爹娘一直以为,郑安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流落在街头巷尾被青玉救回来,想着他与青玉之间有救命之恩,他又一心倾慕青玉,才会松口点头让他做庄家的赘婿。可没有想到,他家世竟然如此显赫!

她知道这位姐夫不是爱吹嘘的男子,但还是很难理解:“既是如此,当日稍有余力,为何不往燕州寻亲?”

闻言,郑安的身形依旧沉稳如松,声音清晰而坚定,说出的答案仿佛已经在内心想了千遍万遍:“在我心里,我的身份只有青玉的丈夫,庄家的女婿,和王爷麾下的属臣。这便是我全部的根基与归处。那燕州郑氏门庭,高则高矣,却非吾心之所向,在郑家,虽华袍冠服,却与深陷囹圄无异。”

青娆默然。

她想起方才郑安提起身世时,说了庶子二字,或许,是在郑家的嫡母手下讨生活太难,他才将错就错忘却了那些家人。她从前只知道郑安对青玉深情,却不知道他是在知晓自己家世富贵的前提下,还愿意为了她做庄家的赘婿。

“那今日,你提起此事,是因为……”

“……自王爷与夫人离京后,明德侯便时常‘偶遇’于卑职。茶楼、书肆、乃至城南新置的庄家宅院附近。言辞间,多有提及郑家旧事,暗示认祖归宗之利,言道若我愿意,他愿从中斡旋,更道郑家嫡支如今后继乏人……”

一旁的丹烟已经听蒙了,完全没想到庄夫人的姐夫居然出自这么了不得的人家。

此刻见庄夫人瞧过来,她回过神,忙躬身答道:“回夫人,明德侯郑氏,与如今燕州郑家宗房的老爷是同胞姐弟。”

提起这个郑氏,青娆倒是想起来了,昔年在襄州时,郑氏便不留余力地经营名声,收拢士子们的心,后来再看,却是在为河间王鞍前马后。

青娆眼底掠过一丝暖意与了然。她知道郑安为人,重情重义,认准了的人和路,便不会回头。他今日的坦白,是忠,更是智——与其日后被有心人利用,成为王爷心中一根刺,牵累庄家,不如早早摊开在阳光下,由她定夺。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青娆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软,却多了一份沉稳的力度,“此事,你不必再忧心。”

得了妻妹这句话,郑安连日来的辗转反侧总算放下了大半。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庄家人里头,唯有妻妹是心中有大成算的人,否则今时今日家里人也不会有这样的好日子。单凭以色侍人,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待郑安离去后,青娆的眸中映出几分冷峭的傲然。

郑家的子弟?她心中无声地划过这个念头,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如今我庄氏女,也不是配不起。

所幸郑安是个有良心的,没有被明德侯一设局便想着抛妻弃子奔赴前程,但明德侯必然没打什么好主意,他们夫妇,倒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让她瞧不上。

*

两日后,天色灰蒙,铅云低垂,几片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下,更添几分萧瑟。

福宁殿内,金砖墁地,肃杀庄严。

皇帝高居御座,面色沉凝如冰,目光扫过殿中垂首肃立的几位宗室耆老和中枢重臣,那无形的威压让空气都仿佛凝固。

阶下,裕亲王周璲与其王妃祝氏,早已褪去华服,仅着素色衣衫,形容枯槁地被侍卫押跪于冰冷的地砖上,昔日的高傲荡然无存,只剩灰败与恐惧。

“周璲!”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寂静的大殿中,激起令人心悸的回响,“尔身为宗室亲王,世受皇恩,不思忠君报国,反行悖逆荒淫之事!秽乱宫闱,无视君父之尊,窥伺圣躬之秘!桩桩件件,人证物证俱在,尔还有何话说?”

殿内众人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臣……臣……”裕亲王浑身剧颤,面如死灰,试图辩解,却语不成句。王妃祝氏早已瘫软在地,低声啜泣。

“够了!”t皇帝猛地一拍御案,声震屋瓦,“尔等罪孽深重,天理难容!念在同宗血脉,朕留尔等一条性命。着即褫夺周璲亲王爵位,废为庶人。与其妻祝氏一同,即刻押往皇陵,为先太后守陵思过,终生不得踏出陵园半步。非诏不得返京!”

“废为庶人”四字如同惊雷炸响,彻底断绝了裕亲王一脉夺嫡的指望。

守陵终生,形同圈禁,生不如死。

殿中亦有裕亲王党派的朝臣,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但擡头触及皇帝那不容置喙的目光,再想想那“窥伺圣躬”足以株连九族的重罪,满腔求情的话语硬生生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不敢吐出来。

听闻那位曾让帝王流连的宠妃苏宝林,当夜便被人打死扔去了乱葬岗。帝王薄情,一个玩物连辩解的机会都不配有。

对于裕亲王,陛下或许已是格外开恩,雷霆手段之下,谁敢触这霉头?

旨意下达,如山的侍卫上前,毫不留情地将瘫软如泥的裕亲王夫妇架起,拖出大殿,落下帷幕。

*

北上的崎岖官道上,一支由襄州方向行来的商队正艰难跋涉。

时值深秋,层林尽染,漫山红叶如火,景色虽美,山路却愈发陡峭狭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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