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第122章争锋
第122章第122章争锋
得了旨意,周绍目中闪过难掩的惊喜。
一回京便得此殊遇,在宗室里头也是头一份。他立刻接了旨,转头与老王妃商量:“娘,皇后娘娘也许久不见您了,前些时日还念叨着您呢。”
舟车劳顿,老王妃实然有些疲乏,可这等事是幼子的大好事,她总不能扫了天家的颜面,拖累儿子,便笑道:“也是该去给娘娘请个安了。”
论辈分,她是皇后的侄媳妇,这些年来虽然远在襄州,可宫里也时常赏东西过去,她心里也是很敬重帝后的。
只是,老王妃看着身旁因自打进了城门便显得有些拘谨不安的鹤哥儿,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宫宴规矩大,鹤哥儿年纪小又体弱,骤然见那等场面怕是不妥。不如先着人送他回府安置,也免得他在宴上拘束不适。”
她顿了顿,看向周绍身侧的青娆,“庄氏如今也该多保重身子,不若便让他们一道回府去。”
一路上,鹤哥儿对庄氏隐隐的亲近她是看在眼里的,但庄氏从没有以此来刻意讨好她,故而她对幼子这个得宠的妾室如今也有几分改观。
周绍略一沉吟,却只应了半句:“鹤哥儿身子弱,的确不宜贸然进宫。余善长,你亲自带人护送大公子回府,先在承运殿偏殿由奶娘和丫鬟们照顾着,其余的等我们回府再说。”
又笑着对母亲解释道:“这回淮州之行,庄氏也去了,我只怕娘娘会有话要问,还是让她进宫去才好。幸而今日只是家宴,不需三跪九叩的。只是她情形特殊,不免要托母亲多照拂。”
老王妃目中闪过一抹诧异。
她没想到,幼子竟然防备小陈氏到了如此地步,不仅不让鹤哥儿住到正院里,也不放心庄氏一个人待在府里。
她是过来人,心里明镜似的,可幼子将借口说得冠冕堂皇,她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下他的面子,便也只淡笑着帮他圆了话:“你想得周到,你媳妇如今还在病中,的确不宜太操劳。”先前,京中的家书已经传到了他们手中,听闻陈阅微在得知坊间谣言后便病倒了,近来虽有些好转,但还在将养,故而此次的庆功宴,她是无缘参加了。
一旁的青娆看得分明,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王爷刻意庇护这一回,只怕老王妃对她的印象又要更差一些了。
但周绍的心意她明白,她自然也不会故作识大体地驳了他的意思:一去数月,府里是什么情形还真不好说,且陈阅微如今还不知道她有孕的事,一旦知道,只怕又要闹出风波来。
很快,鹤哥儿被小心抱上另一辆马车,在余善长和一队王府亲卫的护送下,先行回了成郡王府。
而周绍则与老王妃、青娆一同朝着巍峨的宫门而去,后头自有王府的人追上马车,将他们的诰命服送上。
*
成郡王府,正院内室。
陈阅微倚在铺着厚厚锦褥的软榻上,听着大丫鬟红湘叙说陛下在宫中为王爷设宴接风洗尘的消息,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回实处,苍白的面颊上也有了一丝血色。
这些时日,京中说甚么的都有,她都不知道该信那句。故而哪怕有老王妃的家书为证,她也不敢全信周绍还活着。今日,陛下这一道旨意才叫她全然信了。
“回来了就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就好……”她喃喃道,紧绷了多日的心弦骤然放松,竟带来一阵眩晕。
连日来的忧惧交加,是真的将她吓病了,身子虚乏得厉害,此刻心神一松,那股支撑着她的劲儿便散了,只觉得浑身绵软无力,连坐起身都觉费力。
“可惜娘娘病着,这回不能和王爷一起进宫了,实在是憾事。”红湘轻叹了一口气。
闻言,陈阅微眼底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
她叫红湘拿来铜镜,望着镜中自己憔悴不堪的容颜,又索然无味地放下。这般形容,如何去赴那等隆重的宫宴?只怕连宫门前的丹陛都走不完,便要失仪于人前,徒惹笑话,更可能触怒龙颜。
不多时,胡雪松也从外面进来,隔着屏风禀报道:“娘娘,大公子被王爷先行送回府了,应是不参加宫宴了。”
陈阅微一听,眉头微微拢起,表情有些不耐烦:“我记得正院的屋子不是放了嫁妆,便是分给了底下的人住,应是没有屋子了?”
胡雪松忙道:“承运殿早前已经收拾好了,余善长道王爷吩咐,先让大公子在偏殿歇歇脚,其余的事等他回来再说。”
陈阅微自己病着,压根没心思去体会里头的玄机,闻言反倒觉得王爷是体恤她病着,才不将这麻烦丢给她,便只应了一声:“知道了。”
待人都下去,胡雪松才在廊角喊住了红湘:“姐姐,你说咱们娘娘是大公子的嫡亲姨母,王爷怎么不让大公子住进正院来?”
他眼睛灵活,一瞧见余善长脸上隐隐的讥诮便明白这对他们正院不是什么好事,偏生王妃还毫无察觉,没往深处想。
若是担心王妃过了病气给大公子,或是忧虑大公子调皮影响王妃养病,大可以就让大公子直接住进给老王妃刚收拾出来的宁安堂。偏偏将人安置在了承运殿,虽是偏殿,却是等闲人都不能进去的地方。
红湘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并不理会他的谄媚:“你这话问得好,合该到娘娘跟前问问是怎么一回事才是。”
胡雪松的笑意就僵在脸上,等人走远了,才暗暗呸了一声。
红湘却心知,茯苓之死少不了此人的手笔,否则好端端的,她怎么会突然跑进昭阳馆认罪?
这些个内使,最爱无事生非,更何况今日还有一桩明显有文章可作的事。可她,却不愿意再当任何人的刀子了。
*
乾元殿内,明灯高悬,烛火煌煌,衬出皇家富丽堂皇,气派万千。
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身着彩衣的宫娥穿梭其间,奉上珍馐美馔。
御座之上,皇帝满面笑意,心情显然极佳。
“绍儿!”皇帝举盏,声音洪亮,满殿顿时肃静,“你此番淮州之行,力挽狂澜,巧破危局,拔除了淮州城的顽瘴痼疾,着实替朕了却了一桩心头病。此等功勋,当浮一大白!”他目光灼灼地望向殿下右侧第二位的成郡王周绍。
周绍一身紫袍金冠,更显丰神俊朗,他从容起身,躬身施礼,声音清朗沉稳:“陛下谬赞!此乃臣分内之事,仰赖陛下威德与将士用命,实不敢居功。唯愿陛下圣体安康,江山永固,则臣死而无憾矣。”
皇帝龙颜大悦,当即命内侍赐下重赏,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自不必说,更有一柄当年皇帝御驾亲征塞外用过的宝刀,意义非凡。
群臣纷纷举杯恭贺,宴席气氛推向高潮。周绍一一应对,笑容得体,颇显皇家气度。
恭贺声中,一个官员忽然笑着起身禀奏:“陛下洪福齐天,自有天佑。成郡王揪出了淮州蠹虫,实乃社稷之幸。微臣近日听闻,河间府一众学子闻知殿下功绩与陛下恩泽,感佩莫名,自发联合千余学子,书就万言,敬献陛下!字字句句,皆颂扬陛下知人善任,明察秋毫,爱民如子!”
此言一出,周绍握着金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杯中美酒微微晃荡。
果然,皇帝下一瞬便看向他身侧,右侧第一位坐着的河间王,笑吟吟道:“百姓有此心意,是你治下有功啊。”
河间王连道不敢“陛下言重!实是天威浩荡,学子自发,臣不敢掠天之功、贪民之誉。”
他姿态放得极低,但眼底深处那抹自得与刻意营造的谦逊,并未逃过周绍锐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