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1章
第0001章
二零一七年的夏天,陶知易终于决定离开安北。
这可以说是一个很冲动的决定了。
他在安北学了四年,工作了六年,加起来正好十年。
十年呐,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人生能有几个十年,何况这十年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稳定,太稳定了,稳定的可怕,所以最终陶知易做出了这个不稳定却也依旧可怕的决定。
床头柜上的闹钟响第二次的时候,陶知易知道自己该起床了,他的飞机还有两个小时就要起飞。
拖拖拉拉不是他的风格,当断即断,干脆利落才是他的行事准则。
陶知易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笑了,洗漱台的镜子里映出一个温暖和煦的面孔,可以称得上是一句干净灿烂,唯一不足的是昨夜的宿醉过后,让他的眼皮有些略微的红肿。
他就不再笑也不再看镜子了。
实际上陶知易是个很容易欺骗自己的人,离开安北,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如果真有那么容易,他就不会在这里蹉跎十年了。
打开微信,一条未知信息,是钟思屿,他的大学同学发来的。
言简意赅,问他是什么时候的航班。
陶知易想了一下,不确定,退出微信打开某软件又看了一眼,再打开来简单回了他一句,下午一点的。
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
一觉睡到这个时候,昨晚确实是醉得过了头。
钟思屿没有立刻回复,陶知易知道他在忙,他自己交了辞职信,但人家还要上班呢,一看信息果然是早上八点多发的。
在现实生活中,陶知易的社交圈极其简单,除了工作认识的同事以外,学生时代认识的人常联系的也就只有钟思屿和其他两三个人而已。
钟思屿的朋友却不止他一个人,他的朋友多,所以总是理所应当的觉得陶知易太孤单了,同时也十分热衷于把他的朋友介绍给陶知易,说来很幽默,陶知易其实一点也不想交钟思屿的朋友。
他的朋友可是李应啊。
谁会想和李应做朋友……
陶知易想到这里又有些来气,因为李应的人缘一向很好,想和他做朋友的人应当是多到数不清的,但不管怎么样,反正他不想。
死也不想。
昨晚也是钟思屿组的局,说是一起看球赛,去了又莫名喝了一堆酒。
喝的他头晕晕乎乎的,趁着大家全都醉得不省人事,他一个人偷偷跑出来吹风,结果就那么不巧的又遇到了李应。
李应的出场一向是神秘又完美的,在陶知易的印象里,没有一次例外。
就像昨晚,他弯着身子靠在楼道的墙边,低着头旁若无人的抽着手里的烟,像谁呢,陶知易遍历了脑海里许多人名,还是觉得李应就是李应,但他心里又执着的非要找个词往他身上贴一下,于是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初见时的那个形容词。
月光。
白月光。
陶知易知道这个词的衍生义,他也知道,似乎每个男人心里面都会有一个白月光,但是不打紧了,就和所有男人一样吧,陶知易也有,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不过是性别不一样而已,李应确确实实是他的白月光。
而白月光之所以成为白月光,最重要的一点就在于,白月光的光永远不会照在他身上。
按照人类的尿性来说,一旦白月光的光照在了某一个人身上了,就不稀奇了,白月光就成了手电筒里的光,管你是黑的,红的,还是白的,通通刺眼。
但是陶知易的处境显然又和这些都不一样,他的白月光曾经可是实实在在救过他一命,是他的保命神仙啊。
他是后来才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也是后来,才对他那么冷漠的。
所以陶知易用了十年也解不开来的这道题就显得没那么愚蠢了吧,实在是没有什么太多的优秀范例给他参考啊。
再回到现实,烟雾缭绕中,听到陶知易发出的动静,对面那人也只是轻飘飘的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轻飘飘的别过去,一声招呼都不打,无视他这件事情对于李应而言做的多了就好像是家常便饭。
不屑。
赤裸裸的不屑。
根本用不着冷风吹,陶知易就被这一眼弄清醒了。
不知道谁曾经和他说李应从不抽烟,他当时听着一笑而过,只觉得李应这个人实在藏得太深了,就从来没有人跟陶知易说过李应的不好,都说的他的好,好像李应天生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人。
而现在这个最为完美的男人,就那么迈着双腿,擦着他的肩头走过去,面上是一贯的无动于衷,从始至终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陶知易僵硬的站在原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楼道,和地上零落的烟头,心里结结实实酸涩了一把,也终于肯下定决心在手机上订了一张离开安北的机票,一切搞定,垂下去的手,却也还是抖着的。
机票他是随便订的,没有什么目的地,坦然来说,这一切是很冲动的。
现在因为钟思屿的缘故,他才又看了一眼,才知道原来这趟航班是飞往香港的。
无力的躺倒在床上,两眼放空的看着天花板,陶知易心想,这下真是潇洒了,去那么远一个地方还不够潇洒吗。
真好啊。
他终于也如愿变成一个潇洒的人了。
过一会儿,微信提示音又响起,陶知易随意的翻起手机瞥了一眼,是钟思屿回了他的微信,说是没时间去送他。
他这样说,陶知易反而松了口气,只道没关系,好自郑重。
对面就又没了信息,过了好一会儿,又是叮咚一声响,陶知易看着那边发来的信息,一下子只觉得天塌了一般。
钟思禺:已经拜托李应去送你了,是朋友,有话好好说,好好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