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4章
第0004章
手心发烫。
淋了点雨,把脑袋也淋晕了,陶知易捏了把汗,心想反正过了今天也没机会再见到了,恰巧今天李应也和吃错药了似的话格外多,错过了这个机会可能就没了,这样想胆子也不由得大了起来,他吞咽了下,半张着唇,试探着问了句:“师兄呢?”
李应似乎是困了,眼皮耸拉着,提不起看他的脸,只能把目光落到他的喉结处。
陶知易缩了下,同一时刻,他感觉到自己的汗液从脖颈处滑落了下来,随意抹了下,他忍不住低头掩饰自己的窘样。
“什么。”
李应这时才又慢悠悠开口问。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陶知易在心里叹口气,即使只是重复刚才的话也不是那么自然了,磕磕绊绊的开口,只道:“师,师兄急吗?”
一句话说完,恨不得跳车逃走。
李应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露怯,陶知易对此再清楚不过。
车内一时陷入了微妙的寂静当中。
李应一直盯着他,明明气质如清水如月光的一个人,长时间的看着一个人都时候,却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压迫感叫人喘不过气,好像心底藏着什么心思都逃不开他的法眼,昭然若揭的很。
陶知易都不敢想要是做他手底下的员工,身上的汗毛能有休息的时候吗?
李应从喉间逸出一声轻笑,极轻,如果不是熟悉他的人,会以为这只是一声咳嗽。
陶知易当然不会这么以为。
即便他们十年之间的交际加起来甚至连一周都不到,但逢李应在场,陶知易的所有心神都像是换了主人,他当然知道清楚了解李应的言行。
李应笑了。
他上一次在陶知易面前露出笑容是什么时候,时间太久远以至于他根本就记不清,他后知后觉的想,他现在大概明白了刚才站在街口处的那些女学生为什么要举着个相机对着块广告牌拍啊拍。
因为陶知易现在有了和她们差不多的心情。
李应一直看着他,眼眸讳莫如深,陶知易想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做了,他会对他做什么,是像几年前那样直接把他丢下船扔进海里,还是,有更高的一招在等着他。
李应只是看着他,手扶着头,薄唇轻启,慢慢吐出两个字,“不急。”
陶知易愣了愣。
他说着,又扭头,看向窗外,声音漫不经心,道:“师兄还年轻呢。”
“有的是时间。”
“……”陶知易说不出什么,只觉得心里一阵古怪。
按理,这种略带些调笑的话从李应口中说出来也不算多奇怪的事情,关键就是,这话是对他说的。
陶知易偏过头看向那人被风吹得胡乱的发丝,表情茫然了一瞬。
李应,今年三十了吧?
只比他大一岁。
后半程都没再说话,李应似乎是睡着了,到了目的地,司机连叫了两声都没把人叫醒了,同陶知易对视一眼,眼神颇有些无奈。
陶知易没办法,只能伸手挑了个不失礼貌的地方,拽了拽那人的衣角。
人没醒。
又使上了些力。
还是没醒。
陶知终于停下动作,禁不住又多看了那人两眼,李应仍然维持着一个单手扶额的姿势,从这里也能看得出来他是很注意形象的一个人了,汽车摇摇晃晃,也没耽误了他气质出尘。
此时车辆也恰好停在了一盏昏黄的街灯下,折射下来的灯光打在熟睡着的人的侧脸上,显得眼窝很深的样子,叫人不忍心多打扰他休息。
老潘在前面叹口气,操着一口流利的粤语讲:“李生系攰到啦(李先生是累到了)。”
陶知易不怎么听得懂粤语话,他心里想的是先下了车就此别过,从此再也无任何瓜葛,但转念又想到这是他们这么多年唯一相处的还算轻松的时刻,而他将要把李应一个人留在这,等他醒来,陶知易将会立刻给他留下一个不知道言谢,没有礼貌的印象。
而在此之前,他应该已经收获了死板固执,不甚讨喜的标签了。
陶知易长到二十九岁,一般来说,人到了这个年纪,人格发展的都已经比较完善了。
换句话说,想改什么东西都难改。
陶知易就是太在乎李应对他的看法了,这个问题明明已经残留了很多年,却是像那些地方上呈上来的奏折一样不知被他压在哪个宫殿的角落,一年一年过去,始终不见天日,结果就是眉头接连不断的打结,手下却迟迟没有什么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半个钟头以后,眼看着那人还没有什么要醒的迹象。
陶知易暗暗叹了口气,不免心生了些委屈。
难不成就只有他一个人困吗,他也困啊,摸了把额头,他这还烧着呢。
等到陶知易终于等不动下定决心要下车先走了的时候,他刚一掀动车门的把手,另一只手却直接从后面扣住了他的手腕。
李应醒了。
他醒的巧啊,刚好醒在了陶知易要默不作声将要离开的时候。
人家好心送你呢,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要走,陶知易心里啐自己一口,握着车门把的手也彻底松了。
李应呢,睡眼惺忪,似乎是没怎么睡好,眼皮仍然耸拉着,看着不精神,一双琥珀色桃花眼却清明的很,似乎睡这一觉就是为了更好的把所有的眼神光都聚焦到一个人身上而已。